说真的,在上这节课之前,飞鸟川颂对于在游戏里上学听课这件事的态度一直处于敬谢不敏的状态。
毕竟游戏是用来玩的嘛,谁会喜欢在游戏里上课呢?
但是就这节诗文鉴赏课快要结束的时候,飞鸟川颂发现,他竟然产生了一丝恋恋不舍的感觉。
原本今天就是以退学为目标来上课的飞鸟川颂对此感到十分震惊。
然而仔细回想一下之后,他又发现自己会产生这种感觉,似乎也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因为现实里真的很难有老师能像钟离一样,博学多闻到这个地步。
以至于他在上课的时候,就像是一教室的朋友在和他聊天,从文学聊到音乐,从天文聊到地理,最后又回到今天谈起的诗词文章上面。似乎他脑中的知识根本不存在盲区,无论什么领域,他都能轻易地接上话,然后自然而然地操控住整个谈话的节奏,将讲课的主导权再次归入自己手中。
于是大家其乐融融,整节课的氛围就像是在围着火炉夜谈,而不是仪表端正地在教室里上课。
当然,一件众所周知的事是,学生对老师私人生活方面的八卦的兴趣,永远比对上课的内容要远远高得多。
无论这个老师讲课水平有多么高超、语言有多么风趣,都是如此。
所以在这节课即将结束、而课程内容已经提前讲完了的时候,班上的同学就如此对着钟离起哄了。
窗边的飞鸟川颂托着腮,看着第一天认识的同学们大呼:“想要听钟离老师讲故事!您教我们这么多节课,还从来没有说过您自己的事!”
而讲台上的钟离则微微一笑,从容地开口道:“倘若想要听我的故事,那这节课剩下的时间可显得十分捉襟见肘。无论再怎么长话短说,想必也无法在五分钟内给你们讲完一整个故事。”
“那就一个片段!”
“讲一个五分钟的故事就好!”
“钟离老师快一点,再不讲的话就连五分钟都要没有了!”
飞鸟川颂看着同学们起哄,虽然并没有出声参与其中,但对钟离的故事其实也十分好奇。
——是什么,让钟离这样一个通身气度沉稳华贵,一看就出身不凡的人,选择了来当一个普通的高中老师呢?
“既然如此……”
钟离微微沉吟,视线在教室中环顾一圈。
不知道是不是飞鸟川颂的错觉,他发现钟离的视线在落到自己的身上时,似乎稍稍停顿了一下。
然而没等飞鸟川颂辨别清楚,钟离就很快地收回了视线,然后拍板做出了决定。
“那今天,就讲一讲我为何决定来这里当老师吧。”
飞鸟川颂闻言一愣,心里忍不住产生了些许疑窦。
难道这个游戏在读取他脑子的想法吗?为什么钟离要讲的,恰好就是他心里最大的好奇?
读取玩家的思想可是全息游戏的大忌。
比起这个,飞鸟川颂更愿意相信这是这个游戏的剧情设置的精妙之处——为了增加玩家的代入感。
但仅是如此的话,还不能完全解释刚才发生的事情。也许,这个看似凑巧的巧合,其中还隐藏着些别的原因。
飞鸟川颂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
而此时,钟离口中的故事已经开始了。
“那是一件很久以前的事情,那时,我有一位朋友。”
班上传来几声零散的笑声,大概是想起了那个经典的“我的朋友=我”的梗。
钟离温和地笑了笑,并没有被下面零星的笑声影响到,口中的故事不急不缓地继续发展了下去。
"我那朋友生性洒脱,不爱受拘束,好似山间的一缕清风,来去自由。有一日,他忽然问我:‘倘若你从现在的这份工作中退休了,你觉得你会去做什么?’"
“那时,我答:‘这份工作恐怕难有退休之日。’”
“他啧啧称奇:‘就知道你会这么讲。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世间万物,时时都在变化,哪怕是磐石,也终有一日会归于尘土。世上怎么会有一份工作能干到永不退休呢?’”
说到这里,钟离笑了笑,眼中似有几分怀念。
“随后不等我回答,他又接着说:‘我觉得你应该去当老师。看看那些孩子,一个个朝气蓬勃、活蹦乱跳的,再死硬的石头都能被他们沾上几分人气儿——不比退休后天天遛鸟赏花,当个无事可做的闲人大爷好?’”
“虽然我觉得,遛鸟赏花、听戏看曲,也是种十分不错的退休生活。”
台下的同学们发出几声零零散散的嘘声,为他们这群人像菜市场里叫卖的鱼一样,被那个朋友形容为“活蹦乱跳”。
有个同学这时就发问了:“那钟离老师你现在为什么还是来给我们当老师了?”
“这个啊……”
钟离语调悠悠地回想了一下,刚要开口,不懂得读气氛看眼色的下课铃就响了。
同学们顿时发出一阵哀嚎。
钟离就适时地收回了嘴边刚要吐出来的话,点头微笑道:“那么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这个故事我下次再同大家接着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