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那鸽子肉一点都不好吃,萧衍还是努力把它咽下了。他需要荤食补充体力,不能光靠芋魁内耗。
程烟难得的饱餐了一顿,连罐子里的一点汤都不剩。
半只鸽子并不多,但喝了几碗汤也足够饱了。
萧衍似乎有些犯困,又慢条斯理地躺回了棺材里。
程烟把棺盖给他掩上,看天色不早了,赶紧收拾东西回去。
下午萧衍一直都躺在棺材里养精神,目前他右肩上的箭伤已经结痂,只要别做大动作,基本行动没有大碍。
也亏得他是左撇子,左右手都能用。
小时候沈氏为了纠正他,经常提醒,以至于他右手拿笔用筷握剑,射击下棋却是左撇子,故而右肩上的伤对他影响不算太大。
寒冬腊月的天气几乎没什么人外出,待到天快黑时,萧衍才离开义庄沿河道而行。
程烟说往东行的河道有浅滩的地方,他决定去碰碰运气捕鱼,因为他太想吃肉了。
沿着河道走了近半个时辰,他才寻到那处浅滩。
河中露出不少鹅卵石,地势也变得相对平坦。
萧衍先观察周边地形,确定了捕鱼的地方后,脱下鞋,光着赤脚踩进河水中,忍着寒冷搬大一点的石头围起一个个阵形,设置成捕鱼陷阱。
待他把陷阱做好后,天色已经彻底黑透。
他是练武之人,目力和耳力比常人敏锐,不慌不忙地上岸穿好鞋,起身离去。
返回义庄,萧衍又躺回棺材里。
次日天不见亮他就前往河边看有没有收获,结果陷阱里只有几尾小得可怜的鱼儿。
之后又过了两天,他才成功捕获三尾鲤鱼,个头还挺大。
萧衍很满意,找来草绳把它们串上,心满意足地拎了回去。
程烟的伙食由此得到改善,她居然能吃到鱼了!
也幸亏刘屠夫是个混子,天天在外头鬼混不归家,倒是方便她偷偷找点吃食。
前两日才沾了点荤食,今天居然有鱼了。
程烟高兴不已,瞅着挂着的三尾鲤鱼,开心问:“任郎君是怎么捕到鱼的?”
任郎君是萧衍忽悠她的名字,他跟往常那样没什么废话,只说在浅滩处围了个圈儿,鱼儿就进来了。
程烟啧啧称奇,夸赞道:“任郎君真是厉害!”
她是真的觉得他厉害,能抓鸽子,还能空手捕鱼,生活技能满点。
萧衍看她活泼的样子,只觉得一个人傻傻的也有可爱之处。
她也许从未出过杏花村,不知道外头的花花世界,只需要一只鸽子,一尾鱼就能高兴得像个二傻子。
无意间瞥见她手腕上的淤青,他并未多问,只道:“拿回去炖汤。”
程烟点头,屁颠屁颠的把三尾鲤鱼提走了。
萧衍窝在干草堆里,瞥了一眼她走远的背影。
那人身材娇小,看起来憨憨的天真得纯粹,似乎很容易上当受骗。
一个十四岁的姑娘,跟继父住一起,又没亲娘看护,有时候他也会发现她身上的青痕,像陈年旧印。
她的事情他从来不会多问,也不想去问去管。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大善人,更何况现在,连自己都拯救不了,又岂能拯救他人?
晚些时候程烟把鱼汤送了过来,跟鸽子汤一样不好吃。她的手艺真的很差,按说河里的鱼炖出来应该鲜美,但落到她手里总是很糟糕。
萧衍打小就锦衣玉食,落到她手里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鸽子汤他能忍,鱼汤他一样能忍,他需要荤食补充体力,然后离开这里,想办法回京。
而回京复仇,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那鱼汤程烟吃得可香了,以前在家时哪干过这些,被扔到这儿来学会了不少东西,甚至能照顾病人。
她觉得她很了不起。
“任郎君,这鱼汤好喝吗?”
萧衍沉默了阵儿,答道:“还行。”
程烟咧嘴笑了起来,“那你多喝两碗。”
萧衍:“……”
那家伙的笑委实扎眼,他就想不明白了,不就是一碗汤么,至于笑得像个二傻子一样?
也不知是被她的开心情绪感染了还是其他,他勾了勾嘴角,表情难得的松快了些。
程烟非常贪心,吃着碗里的盼着锅里的,问道:“明天还有鱼吗?”
萧衍:“不知道。”
程烟自告奋勇,“明日一早我就去河边看,你的伤还没好,莫要受了凉。”
萧衍:“不用。”
他说不用,她便没再啰嗦。
不过他的话真的很少,她几乎无法从他嘴里撬出点东西来。
四周又变得安静。
萧衍跟大家闺秀似的一点点吃鱼肉,动作非常文雅细致,不慌不忙的,全然没有她的狼狈粗鲁。
程烟瞧了会儿,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任郎君你怎么不笑啊,你生得这般俊,笑起来肯定好看。”
此话一出,萧衍愣住。
程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妥,随即尴尬地暗骂自己嘴贱。
萧衍默默地喝了一口汤,咽下去后,看着她,唇角微咧,露出标准的八颗牙。
程烟:“……”
还是别笑了。
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实在渗人,偏偏那厮问她道:“好看吗?”
程烟:“……”
好吓人!
之后她不敢再说废话。
萧衍继续吃碗里的鱼,他一点都不喜欢聒噪。
两人的伙食从芋魁中解脱出来后,又进入了天天都是吃鱼的日子。
按说有鱼吃已经很好了,但架不住程烟手艺差,且是贼差的那种。
她起先直接清炖,还有就是清蒸,后来又尝试过扔进灶里烧。
遗憾的是家里头除了盐外,几乎没有什么调料,再加之她不会烹饪,弄出来的东西跟黑暗料理差不多。
萧衍也不会做饭,所以多数都是默默接受,但他实在忍受不了把鱼搁进灶里烧。
烧制出来的鱼全是柴灰,需得把外皮剥掉才能食用。不仅如此,她居然连内脏都没有去除,就刮掉鱼鳞直接扔柴灶里。
瞅着芭蕉叶里包裹的两条鱼,黑糊糊的全是柴灰,萧衍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再也绷不住一点点裂开了。
他盯着那两条死不瞑目的鱼,努力保持着矜持教养问:“这是……鱼?”
程烟点头,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一点醋,说道:“我们换一种吃法。”
萧衍默默地看向她,做了个请的手势,“请程姑娘赐教。”
程烟听着不对味儿,问:“任郎君不喜欢?”
萧衍忍了忍,“没吃过。”
程烟兴致勃勃把黑糊糊的外皮扒掉,里头的肉倒是干净的。她取筷子夹了少许鱼肉,蘸上碗里的醋,就算新吃法了。
萧衍尝了两口便放下筷子,腥得要命。
他发誓,回京后再也不吃鱼了。
幸亏她还带了几枚芋魁来,要不然这顿他得饿肚子。
见他不吃鱼,程烟好奇问:“任郎君怎么不吃?”
萧衍娴熟地扒芋魁皮,淡淡道:“吃腻了。”
程烟信以为真。
她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盲目乐观,盲目自信。他说吃腻了,她自然就信,毕竟他们已经吃了好些天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