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柠愣了一下,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在和一双近在咫尺的赤金色竖瞳对视上后，猛地惊醒,瞌睡瞬间没了。
她脸上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变得空白，好半天都没回过神。
等她反应过来，原本扒拉着秦溯脖子的手僵了僵，然后猛地缩了回去,那条不老实的大长腿也收了回来。
云柠心里“嘶嘶”抽着冷气，僵着脸，干巴巴道：“对、对不起啊,我睡相不太好。”
她摸了摸鼻子，超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唉,要是大白在就好了，能隔开。”
闻言,秦溯眉宇间的冷色更沉了。
这时,屋门被人敲了敲，外面传来小春的声音：“云姐姐,你起了吗？”
云柠连忙道：“起了起了。”
说着呲溜一下就从床上跳了下来。
小春来的正是时候,云柠感觉秦溯身上的冷意都快把她冻死了。
云柠过去开门，小春站在门口,对她道：“云姐姐,之前你不是问我马队的事吗？他们这次提前过来了，现在已经到村口了。”
云柠愣了一下：“提前过来了？”
小春点头：“我看到他们的马了,就在村头的茶棚那儿，村长已经过去了。”
说到这儿，小春叹了一口气：“小花她们这次就要和马队的人一起去县上了，她刚才还问我要不要一起去。”
小春有些失落道：“我有点想去,但我阿娘不让我去，说明年就要给我相看人家了，现在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好日子都耽误了。”
闻言，云柠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安抚似地拍了拍她的脑袋。
她打算去村外看看，那个马队应该和任务有关。
出门的时候，云柠正好遇到了马二娘。
她看到了跟在云柠身后的小春，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后也只骂了一句：“别整天乱跑，闲着没事就帮我在家里干点活，养你有什么用。”
小春瘪了瘪嘴，没忍住道：“那你就让我去县里啊，我去县里挣钱。”
马二娘脸色一变，也顾不上云柠还在边上站着了，直接过来拧小春的耳朵：“死丫头，你说什么呢，我今天就把话撂这了，想去县里，除非我死了！”
小春见她的架势不像作假，被她拽着了肯定逃不了一顿打，就一直往云柠身后躲。
云柠见马二娘似乎对去县里这件事格外的排斥，眯了眯眼，没忍住问她：“那个，介意问一下为什么吗？我昨天听小春说去县里的女孩儿们吃的住的都很好，每隔一段时间还有人送钱回来，这不是好事吗？”
马二娘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将小春拽了出来，扭着她的胳膊将她推到了她们睡的那屋，然后锁了门。
云柠见状，愈发确定马二娘肯定知道些什么，只是碍于一些原因，不敢说。
她没再追问。
毕竟马二娘和小春以后是要一直在村子里面住着的，那个让她不敢开口的势力如果知道了什么，想找她麻烦是很容易的事。
云柠打算去村口那边看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出门前，她下意识往身后看了一眼，果然在几步远的地方看到了秦溯。
云柠感觉心尖像是被人轻轻捏了一下，一种说不上来的情绪涌了上来。
她抿了抿唇，将这股不知名的情绪压了下去。
刚出门，云柠就感觉袖子里的手玉烫了一下。
她将手玉拿出来，打开一看，发现上面的任务页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更新了。
找出原平县的异常。
任务完成度5％
随着这行小字的出现，云柠感觉禁锢着自己灵力的无形枷锁稍稍松动了一些。
她摊开右手，星星点点的浅绿色光点从四面八方聚来，在她手心停留了片刻，然后瞬间融入了进去。
随着这些浅绿色光点的汇集，云柠感觉自己已经可以使用一小部分的灵力了。
那个马队果然有古怪！
她只是想去看看，任务就解锁了5％的完成度。
云柠不再犹豫，径直朝村口走去。
*********
岭头村并不偏僻，离北望镇很近，附近就有官道。
官道上人来人往的，奔波久了，免不了需要个落脚的地方，有些头脑灵活的村民直接就在官道旁摆了茶摊茶棚，平时赚点小钱，也不累，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
云柠去村头的时候，官道边的那个茶棚已经坐满了人，十几个人高马大的大汉坐在里面。
他们那一桌，还有一个粗褐布衣的中年人，面容苍老，满是沟壑，应该就是小春口中的村长。
其中一个大汉喊了在茶棚前忙碌的妇人一声，随手从怀里摸出一把铜钱扔到桌子上，对那妇人道：“给我们兄弟几个备些吃食，外面的马槽也弄些上好的马草。”
头上系着碎花头巾的妇人美滋滋地将钱接过来，去茶棚后面喊了声“当家的”，让里面的男人出去喂马。
茶铺里人多眼杂，云柠并没有靠近，而是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站着，往那里面看。
不一会儿，那群大汉吃完茶，就跟着村长进了岭头村。
云柠见状，等他们走远了，才回村子。
云柠刚回去，马二娘就披头散发地冲了过来，“扑通”一声就朝云柠他们跪了下去：“姑娘，我求求你们，救救小春吧！”
她双眼赤红，哑着嗓子哭求道：“求求你了姑娘，你之前给的那些铜钱我都不要了，你只要你能救小春，让我给你当牛做马都行！”
云柠愣了一下，皱了皱眉，下意识扶她：“你先起来，有什么事你起来了再说。”
马二娘说什么也不起来，只跪在地上，不停地摇着头：“我不起来，我求姑娘你了，你救救小春吧，我求你了。”
云柠见她说什么也不起来，就往后退了一步，问她：“到底怎么了？小春不是一直都被你关在房间里吗？”
闻言，马二娘情绪愈发激动，眼泪直接就掉下来了：“她跑出去了，她跑了啊！”
云柠愣了一下：“跑了？跑去哪儿了？”
马二娘捶胸顿足，哭叫着道：“她去找了马队，今晚就要和马队的人一起走了。”
云柠面色变了变。
她想了一下，道：“那些人应该还在村子，你和我一起去把小春领回来。”
见她说要去马队那儿把小春领回来，马二娘不停摇头，边摇头边哭：“要不回来了，要不回来了啊。”
闻言，云柠眯了眯眼，声音冷了下来：“你早都发现小春跑了，却没有去马队那儿将她领回来，而是在这边等我回来，求我去救她。”
她冷声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能救她？那个马队有十几个人，你觉得我能将小春从他们手里救回来？”
马二娘嘴唇动了动，脸色苍白了下来，眼神躲躲闪闪，竟不敢和云柠对视。
云柠逼问：“你到底知道什么？又想让我做什么？”
见她不答，云柠声音愈发的冷了：“如果你一直不愿意说，那就不用说了，我现在就离开，小春我也不会管。”
马二娘一听顿时急了，又要去拽云柠的裙摆，却被她避开了。
马二娘咬牙，不再隐瞒，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姑娘，那马队在一个村子收够多少人，就一定会带走多少人，人数一个不会少，我……”
云柠打断她，冷声道：“你想我去代替小春，对吗？”
马二娘低下了头，不停地抹着眼泪，却没否认。
云柠：“马队的人会把村子里的女孩儿带去哪儿？”
见马二娘还支支吾吾的，不肯坦白，云柠直接道：“我可以去，但是你要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否则这事我不会管。”
她嗤笑一声：“不明不白的，我凭什么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闻言，马二娘抿了抿唇。
她想到那马老大明明知道小春是她的女儿，还是让她进了那个房间，眼中不由得闪过一抹恨色。
马二娘低声道：“先带去北望镇，在那里挑选一次，后面再送去县里。”
云柠：“挑选什么？那个马队的人到底要那些女孩儿做什么？“
马二娘：“我不知道他们是要做什么，只知道他们每次都会在北望镇停一晚上，第二天才会带着一挑选出来的女孩去县里。”
云柠：“我知道了。”
她道：“既然你知道的这么清楚，那肯定知道怎么让我和小春换回来。”
她淡声道：“我同意了。”
马二娘怔愣了一下，连忙把之前云柠给她的那一大袋子铜钱拿了出来。
云柠没接，只是道：“我要怎么做？”
*****
月上中天，星子闪烁。
柴房里，马二娘系好麻绳，犹豫了下，突然将一把短匕塞到云柠的袖子里，对在柴火垛上躺着的她道：“姑娘，你对我马二娘有恩，你如果信我的话，到了北望镇那边的时候，就找机会跑了吧。”
她低声道：“那群马队的人会在北望镇西边的坡子上停一晚，到时候，他们会把所有的女孩都赶进林子，守着出口，然后第二天的时候再进林子找人，活着的就是挑选好的，死了的……”
马二娘打了个哆嗦，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死了的就把尸体找出来，装进袋子里带走。”
云柠眯了眯眼，总觉得那些人的行为就像是在进行一个古怪的献祭仪式。
马二娘说完，看了不远处的秦溯一眼，嘴唇动了动。
云柠：“等会儿过来的人不会看到他。”
闻言，秦溯嗤笑了一声，身影突然就淡了，最后彻底消失在了原地。
这时，马二娘听到了外面的院门被人敲了两声，知道是马队的人过来了，就和云柠使了个眼色，出去了。
云柠闭上眼睛，装晕。
柴房里静悄悄的，云柠没忍住喊了秦溯一声：“教习？”
她等了一会儿，秦溯却一直没有回她。
窗外，马二娘正在和来的人说着什么，云柠咽了口口水，没忍住又喊了一声：“秦溯。”
这次，柴房里有人嗤笑了一声。
云柠松了一口气，莫名地就放心了下来。
这时，柴房的门被人推开，马二娘和门口的人说了句：“就里面那个。”
云柠听见有人抽了一口气。
“你从哪儿找的这么个美人？”
他似乎有些不舍，便对马二娘道：“你再去找一个吧，这个就算了，等会儿我把人带走，老大看到了肯定高兴。”
闻言，马二娘有些恼：“村子里的女孩这两年都被你们弄走完了，这深更半夜的你让我上哪儿再去给你找一个？”
“就她换我的小春，你要是不同意，我就把事情闹大，到时候错过了时辰，上面怪罪下来，大家一起死。”
男人似乎也被她说的后果吓到了，咽了口口水，勉强压下了色心。
他不爽道：“行吧行吧，不换就不换，说那么多干什么。”
说着，他上前一步，正要将柴火垛上躺着的云柠抱起来，突然被马二娘挡了一下。
“我来。”
随着她这句话落下，原本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冷下来的柴房又恢复了之前的温度。
男人虽然有些不满，但是这时候也不好和她撕破脸，就没说什么。
马二娘小心地将云柠背了起来，和男人一起出了柴房。
********
云柠被马二娘背着，大概走了有半个时辰，就感觉自己被她轻轻放了下来。
片刻后，小春的哭声响了起来。
她似乎不想走，嘴里哭喊着什么，这时，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小春应该是被马二娘扇懵了，哭声猛地一停。
又过了一会儿，门“吱呀”响了一声，关上了。
等她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房间里又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走到了云柠边上，轻轻碰了碰她手腕上的麻绳。
云柠睁开眼，发现是一个和小春一样年纪的小姑娘。
她身上穿的衣服灰扑扑的，头上梳着个粗粗的麻花辫，上面还沾了几根枯草。
见云柠睁开眼，小姑娘好奇地看着她，问道：“你就是小春说的那个住在她们家里的云姐姐吗？”
云柠愣了一下：“你是小花？”
小姑娘高兴道：“你知道我？是小春跟你说的吗？”
云柠点点头。
她看了眼四周，见房间里除了她和小花，还有七八个小姑娘，就问她们：“你们都是岭头村的？”
其他小姑娘没小花胆子大，没敢过来，只轻轻点了点头。
小花一点都不怕生：“边上还有一屋呢，她们是隔壁宁桥村的，我听马队的人说，这次一共有三十几个。”
小花一边说着一边帮云柠解手腕上的麻绳：“你手上怎么捆着麻绳啊，是不想去县里吗？县里可好了，你为什么不想去啊。”
她对县里的生活似乎很期待：“我听说那儿天天都能吃肉，还有新衣服穿，早上的时候还能用桂花油抹头。”
这时，一个瘦瘦小小的小姑娘突然打断她道：“县上要是真有这么好，那为什么小春的娘还要把她领走，不让她去县上享福？”
刚才马二娘把小春带走的那一幕深深地印在了小姑娘的心里，在她心中撒下了怀疑的种子。
和小花不一样的是，这个叫英子的小姑娘是被她的赌鬼老爹卖给马队的。
那个混蛋当着自己的面，和马队的领头说以后不用每年送钱回来，只要这一次把钱给够，以后自己是生是死就和他没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