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微晃了一下。
“......”
“臣在四皇子府放下的暗桩,全被打晕送回来了。”一个低哑的声音在御书房内烛光照不到的阴影里忽然响了起来,“是云浮天宫的人做的,他们似乎并没有遮掩的意思。”
“正常,云浮天宫已经给朕递过口信了,说他们对老四很感兴趣,想要近距离的观察一下。”
暗处的人:“......”
给你递过口信你不说?
他感觉天子是故意让他的人挨揍的,但是他没有证据。
“云浮天宫的神秘从来不可细说,从朕往上数的第四代帝王,失了本心被权色迷了眼,是被云浮天宫的宫主亲自出世斩杀的,死后连天子墓都不能入,还得了一个戾的评价传闻于世。”
天子笑了起来,打趣道:“老祖宗留下来的话九王叔你忘了?天子是地下人间的天子,云浮天宫可是天上的云浮天宫,天子失德,云浮天宫就会成为天指派的利刃,处理失德的天子。”
“......”
“臣自然是没忘的,只是四皇子段星白清醒的颇为蹊跷,正好是荧惑守心之时。”
“而且山野道观看似松散实则滴水不漏无懈可击,臣的人根本无法进入,如今直接送他入夺嫡之战,臣,不得不多想。”
“哈哈哈哈。”皇帝笑出了声,摆了摆手,“你还想进去,没被打断腿都是人家观主手下留情了。”
“自打将小四送往了道观,九王叔你瞧瞧,这么多年连朕都不能去看几次,半年前更是只有‘半年为期,期满则迎’的八个字通知,朕都被扫地出门了,你还想登门入室?九王叔你想都不要想。”
“......”
倒也不必这么开心,你还记得自己皇帝的身份吗?
拿出你做皇帝的威严来!
皇帝笑了一会儿后也就收敛了笑意,道:“若是老四真的有问题,相信朕,要他命的绝对不是云浮天宫,而是山野道观的观主。”
“总而言之,他能迈出道观,说明他就是朕的皇四子,不是什么灾厄之源,更不是什么霍乱之首。”
“把天象星宿那一套说辞给收收,要是朕真的信了这玩意让老四回道观继续去清修远离红尘,那朕才是真的傻了。”
“九王叔你参与夺嫡之战的时候不讲究星宿,朕参加夺嫡之战的时候更是不看天象,现在到了下一代,你反而说什么荧惑守心了,说到底,九王叔,你就是看朕不顺眼呗?还是说你其实是道观的人,想要将小四给拐回去?”
“臣不敢。”
“可朕是一点也没听出来‘不敢’...等等,你怎么没反驳你不是道观的人?喂喂喂,九王叔,你可别背刺朕啊,朕已经很可怜了好不好。”
“......”
背刺又怎么了,咱们姓段的背刺自家人不是很正常吗?
你大惊小怪什么?忘了你当初是怎么坐上这个皇位的了?
“所以说,夺嫡之战早就不是老四想参加还是不想参加的了,就算朕不做推手,另外四个也会将他给卷进来的,就像朕当年极力回避,却也无可奈何的被其他八个兄弟给卷进来一样。”
天子眯了眯眼睛,语气万分沧桑,“朕老了,天子之位必须要有一个人来坐,端看谁的本事高谁没本事了。”
“恕臣直言,您如今不过而立之年,还不到知天命的年龄。”
“九王叔,如果你不想说话的话可以不说话的,不必非得勉强自己的。”
“臣,不过是提醒而已。”
“别提醒了,也不知道老四会给朕带来什么样的惊喜,他到现在的功劳可是零,他若是不奋起追上,怕不是要被他的兄弟们给塞进锅子里煮成汤,吞吃入腹。”
如果天子的语气不是那么的开心那么的欢快那么的充满了看热闹的意味,他也就勉勉强强的相信对方是在为四皇子担忧了。
不过。
暗处的人也弯了弯嘴角。
段氏天家的人,从来都不知道兄友弟恭,心慈手软是什么东西。
只要能够踩着其他的兄弟上去,那就没有他们做不出来的事情——无论是冠冕堂皇的,还是下作龌龊的,只不过是种手段而已,过程并不重要,他们只要结果。
在天家讲究君子之风,那就是傻子。
这个道理,希望这位从道观回来不沾染凡尘之气的四皇子能够早一点的领悟。
不然啊——
暗处的人看了一眼又开始皱着眉头一脸严肃批起堆成山的奏折,时不时叹两口气的天子,眸中透出了两分莫名的色彩,然后就缓缓地退步消失在了不见光亮的阴影深处。
——就会像这位天子一样,每天都在数着自己的头发还剩多少根,能不能活着退位了。
.......
段星白一夜无梦。
他在道观里养了半年,作息时间已经有了规律,他醒来的时候是清晨五点钟。
因为再过两刻钟就是道观的道长们做早课的时辰,冬天天亮的晚,所以现在屋里屋外还是一片漆黑。
段星白一时间并没有想起来自己已经离开了道观来到了皇城,他只是闭着眼在心里给自己疯狂的喊着加油不要怕冷你该起床了的口号——他这人,既畏寒又惧热,以前做战地记者的时候他是一声不吭啥罪都能受,结果现在一朝穿越,倒是让他变得娇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