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香站在一盆牡丹花前,一盆结了七八朵,粉白色的牡丹,花瓣层层,白的皎洁,粉的妍丽,好似雪映桃花,美不胜收。
屋子里漂浮着一种清新微微甜的花香,黄铜镜中朦胧映照出人的影子,纱帐,雕花木床,衣箱,梳妆箱,角落里摆着玲珑贵妃榻,边上两个圆形坐墩。
翘头案上的金钗玉器流传着光华,如同水面的粼粼波光,流苏底下缀着一个个栩栩如生的金叶子。
这屋子里的摆设与她刚搬进来的时候相比,早就大变了模样。
渐渐的,变得像是一个女子的闺房。
南香将那些金饰一样样拿起来数过,小心翼翼地用布帛包好,虽然她舍不得戴在身上,却仍旧被这些华丽的首饰吸引了目光,不住拿在手上把玩。
除了金镯子,还有玉镯子,南香知道金镯子价格不菲,而那块羊脂玉手镯,她拿在手上,却不知道价值几何。
她将玉镯子戴在了手腕上,那一圈玉镯洁白无瑕,在阳光下晶莹剔透。南香的手腕秀美白皙,平日里很少戴东西,最多绑几根红绳带,此时带着羊脂玉手镯,更是衬得她手背皮肤娇嫩纤薄,肌肤底下的脉络清晰可见,宛如花叶。
南香很喜欢这玉手镯,戴上了便舍不得取下,她还给自己戴了个小小的金镶玉宝葫芦耳环,坐在镜子前怔怔地看着镜中人。
镜中人脸如鹅蛋,眉似远山,一双桃花眸宛如春水边上的一株桃花,倒映在水中,盈盈点点,亮如星子。
她点了下自己的唇,白如雪的手背挡住了下半张脸,耳垂下的小葫芦微微晃动,金泽灿烂,原本在手腕处的玉圈斜着往下落,锁在玉臂上,盈透白润。
南香觉得镜中人已经不像是自己了。
这些华贵的金钗玉镯不该是她这样的婢女该戴的,可她却舍不得将它们脱下,手腕上的羊脂玉镯有些沉,她站起身走路的时候,无法忽视它的存在。
南香脑海里蓦地想起了金钗满头、仪态端庄的皇后,竟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迈步都变得文雅了不少。
她给李骁斟了一盏茶,李骁坐在榻上,一手搭在中间的红木炕桌,李骁侧头看了眼南香,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开口道:“孤不是赏了你一堆东西,怎得未戴在身上?”
“殿下您看。”南香指了下自己的耳朵,两个小巧秀气的耳环晃动不已。
李骁:“……”
这是在寒碜谁呢?
“多戴几样,若是你不想用,孤便收回去了。”太子殿下垂眸,懒洋洋地盖上茶盖。
南香瞪大了眼睛。
赏了她的东西竟然直言说会收回。
“别瞪了,回去换,多挑几样喜欢的戴上。”
“你不戴,孤便叫人收回库房。”
南香心痛不已,老老实实转头回去捡了几样戴在身上,她将金簪插进鬓发中后,脑袋都不知道该怎么转动了,生怕这些金簪玉簪落了一地,最后被别人捡了去。
不戴,殿下说收回去;戴了,怕被别人捡了去。
心好痛。
万一摔断了,旧了,折损了,她得损失多少钱啊!!
南香强忍着心痛回到了太子身边,全身上下就跟爬满了蚂蚁似的,不敢做任何大动作。
李骁忍俊不禁看着她,调笑道:“金子值钱,玉也值钱。”
这蠢丫头难道以为她以前用的那些就不值钱吗?
太子殿下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不识字的小婢女喜欢钱,只关心自己的月例,还整天盼着赏金赏银,而他故意偏不给她,送她价值连城的笔墨纸砚等等器具,偏生就是不送她黄金。
蠢丫头只认得金子银子。
别的玉石珍珠首饰也给过,尤其是那做工细致镶嵌不少珍珠的绢花,几乎是堪比黄金了,蠢丫头也没太当一回事。
她就爱金子。
钱。
“走,陪孤喂鱼去。”李骁带她去归燕阁,两人一前一后站在池边小亭中,横栏前,池水清澈,碧水下金色的游鱼来回穿梭。
李骁抓了一把鱼食,撒进池水中,鱼儿争先抢食。
原本南香还在意身上的首饰,这会儿全被活泼的鱼儿吸引了目光,她目不转睛盯着池子里的鱼,脸上不自觉浮上了一抹浅笑。
“你也喂一把。”
“嗯。”南香点了下头,十分开心地喂鱼,她还有点小心机,特意抓了很大一把鱼食,慢慢地撒进池子里,一团团金色的鱼齐聚在她手底下,如同水下盛开了一朵金色的花。
“开心吧?”李骁挑眉问她。
“嗯。”南香点了好几下头。
点完了头后,南香好奇地看向李骁,太子殿下竟会问她开不开心。
亭中微风如缕,吹动李骁的长发飘扬,今日的太子殿下穿着一身黄白间色的圆领长袍,领口一圈勾云纹,玉扣似琥珀,当真是矜贵无比。
他戴着玉冠,垂下的黄绳带上缀着玉石珠子,有一条落在肩头。
俊美的容颜,明黄的衣裳,南香的呼吸一顿,突然觉得太子殿下也跟金子一样闪闪发光。
李骁留意她的失神,蓦地感到高兴,他拍了拍手上的喂鱼时留下的碎屑,瞧着南香那张越发美艳的脸庞,突然意识到自己竟没有对她生起任何欲念。
他只是觉得,让她待在身边,就很高兴,有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甚至他还会想,让她就这样,一辈子待在他的身旁,做一个婢女,日日都伺候他左右,也很好。
他定不会亏待她。
“南香。”李骁叫她的名字。
南香仰头看他,姣好的眼眸中倒映出他的身影,她轻轻唤他:“太子殿下。”
李骁嘴巴张了张,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与南香说些什么,便是按照那书上所言,闲暇的时候,他该与南香多多相处,单独陪陪她,与她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