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晚了。
等他赶到寄养着孩子们的咖喱店时,那里已经被警戒线层层围起。暮色阴沉,细如针的雨丝无法冲刷干净空气中烧灼的火药味。灰色的楼房一片焦黑,爆炸残留的黑烟还未熄灭。
现场只有几个穿着防爆服的警察维持着现场做记录,围观的路人们早已散去了,这场爆炸的消息马上会被压下去,很可能连三流报纸都登不上去,只能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凝视着毁坏一半的灰色公寓,公野圣良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来过这里。
在搭档试用期还没结束的时候,听别人提到了织田作之助经常来这里吃饭,那天工作不急的他便想来碰碰运气。
不太走运的是当时织田作之助人不在店里,他正想离开时,二楼的方向忽然冒出来一个小脑袋。
“你、你是来找织田作的吗?”见他点头,男孩克服了面对陌生人的拘谨,兴奋地握拳打气,“那你肯定是港口黑手党的人吧,好帅!我以后也要加入!”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那个摇晃的小脑袋就被人不轻不重地锤了一下,“和别人搭话的时候要先打招呼,黑手党也一样。”织田作之助从二楼走出来,朝他点了点头,“等我一下。”
……
公野圣良动了动僵硬的腿,朝里面迈去时被眼尖注意到他的警察拦住了,“这里很危险,请不要随意靠近。”
他梦游被打断一般回过神来,声音很轻地问道:“请问……还有幸存者吗?”
警察看着眼前神不守舍的少年,后者单薄的衣衫被丝丝雨雾浸湿,他的眼睛也仿佛浸了一层水雾,轻轻一晃就要碎了。
他露出沉重而不忍的表情,摇了摇头。
多此一举的询问并不会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只会给人徒增负担。
公野圣良垂下眼,对警察说了一声抱歉。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桥上。
现在正是下班的时间,路上的人也多起来。车辆鸣笛声和行人交谈声混杂在一起,揉碎了夕阳在水坑中的倒影。
他知道织田作之助并不在那栋房子里,同时也知道他再也无处可去。
他们都曾被珍贵的事物牵绊在了这个世界,而当珍视之物被无情破坏之后,充满希望的未来画卷也被一同抹去,只剩下自我毁灭的结局。
公野圣良忍不住想——要是能早一点的话,早点赶过来,早点打听织田作之助的消息,早点出院,会不会……
[请不要这么想。]
系统平静的电子音在脑海中响起。
[这是作为外来者的我和你都无法插手改变的、这个世界本来的轨迹。]
在撑着伞的路人眼中,独自缓慢走在桥边的少年倏忽停下,苍白的侧脸在夕阳残照中愈发精致脆弱。有人投去或好奇或关心的目光,想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话未出口又被对方神情间慑人的冷郁吓到,讪讪离开。
“……这是什么意思?”
光球的翅膀静静漂浮,意识空间内播放起另一段CG。
系统不该也不能干涉世界线的变动,但这是既定的、已经完成的事实,透露给契约者也无妨。
异能特务科、港口黑手党、mimic,坂口安吾、太宰治、织田作之助。
耗时两年的布局,渴望解脱的灵魂,背叛的友人,爆炸的巨响,最后的枪声。
短暂晕眩后,公野圣良闭上的眼睛重新睁开。
[在契约者做出的选择所构筑的世界线之外,另有一条原定的轨迹,二者毫不干涉,可以互相缠绕,却不能交叉相融。]
光球继续说:[一些蝴蝶效应会被修正,但原定轨迹理论上无法改变,强行修改的后果只会两败俱伤。]
[举个例子,在地下禁闭的第一年,如果你同意用异能力实现前代的愿望——“永生永世统治港口黑手党”——之类的,这与既定未来的冲突不可调和,恐怕你的生命力会被当场抽干吧。]
公野圣良垂着头,紧紧抓着桥栏,指尖用力到泛白,只有这样才能给予他一点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