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黎朝林佳比了个手势,爽快承认:“是。”
说完,孟黎故意不理会林佳的震惊,捏着房卡,哼着歌,轻松愉悦转进走廊深处。
刷卡进屋,孟黎脱掉鞋,将大大小小的纸口袋丢在床上,人往后一躺,躺在软软的床上翻了几个身。
脑袋底下有个硬壳东西,硌得慌,孟黎反手摸向后脑勺,从里摸出一个白色信封。
信封外用黑色签字笔写着四个字——
孟黎姐收。
孟黎展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件,侧过身读信。
孟黎姐,您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我们虽然没交流过几次,但是从你出现那刻,我就被你吸引,我很开心这次旅程里能够遇到你。
在我的印象里,你是一个很特别、很特别的姑娘,我很少见到跟你一样坦荡、自由、可以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却心细如尘的人。
这世界上很多人身不由己,找不到自己热爱喜欢的事,也做不了自己想做的事,但是我觉得,你是这样的人。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也能成为你这样的人。很可惜,我可能永远做不到。我出生在一个很普通的家庭,我父母重男轻女,没受过什么正规教育,他们从小的教育就是棍棒底下出人才。
我没少因为弟弟妹妹挨打背锅,我也曾埋怨过、难过过,可是我深知,只要我还姓钟,只要我还是他们的女儿,我就没有资格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我拼命学习考上重本就是为了摆脱学习不好就嫁人的命运,大学学费、生活费我父母不愿支付,我全靠自己。我爸妈在翁思怡家的工厂上班,我又刚好跟翁思怡分到一个宿舍。我父母知道这事后,电话里嘱咐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不要得罪翁思怡,要事事顺着她。
大二班里评选奖学金,按照绩点,我应该是其中一个。却因为跟翁思怡闹矛盾,准确点说,她单方面讨厌我,后来那个名额她塞给了一个跟她关系好的女生。我在她身边就像一条狗,无论她要求我做什么,我都得答应。
很感谢孟黎姐的提醒,我以后不会再这么蠢笨,事事都让着翁思怡,也不会再事事迁就父母。
我接受高等教育不是为了做一个奴性人,也不是为了卑躬屈膝,而是为了成为一个品德高尚的人,一个堂堂正正、为自己为理想、信仰而活的大学生。
虽然我做不到拯救社会、改变世界,但是我可以努力改变自我,努力提升自己,努力做到最好。在不久的将来,我一定会成为一个真实、勇敢的人。
孟黎姐肯定疑惑我为什么要给你写这封信,为什么要给你讲述我自己的事,或许是那晚你提醒那几句,又或许我对你的第一印象很好,所以总觉得你跟我之间是亲近的。虽然你不这么认为,但是认识孟黎姐,是我人生里比较幸运的一件事。
你的出现让我想通很多很多,让我活得更加清醒、通透,再次感激你的出现,让我找到些许活着的意义。行文至此,我有诸多话想跟孟黎姐说,但行程匆匆,总有一别。
最后祝愿孟黎姐心想事成、万事如意。此后山高路远,我们有缘再见。
孟黎看完信,心里说不出的沉闷。
她捏了捏信纸,凑到鼻子闻了闻,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
孟黎没加钟瑶的联系方式,她对她印象不是特别深,只记得她帮她说过几次好话,
人瘦瘦小小的,头发有些黄,看起来营养不良,穿衣打扮很朴素,被翁思怡欺负,她也只是埋低脑袋安安静静站在角落,像一个默默无闻的工具人。
孟黎将信装进信封,没什么情绪地丢在床头柜,然后拿起一个枕头抱在怀里,在床上烦闷地滚来滚去。
她没想过,她会影响一个人。
更没想过,一个连话都没跟她说几句的姑娘,居然因为她几句话改变这么多。
孟黎揉了揉头发,眼睛盯着天花板,暗自想——
那就祝你如愿以偿,在不久的将来,成为一个dú • lì、勇敢的姑娘。
—
陈硕将孟黎送回客栈,话都没说两句,直接开车去了周华荣家。
郑秀英去了娘家,家里就周静父女。
陈硕敲门进去,周静刚换上睡衣准备睡觉,见陈硕进来,周静举着台灯,满脸惊喜:“阿硕?你怎么来了?”
陈硕也没想到撞到周静,他站在楼梯口看了看周静,询问:“周叔在吗?”
周静见陈硕一脸平静,握了握手里的台灯,朝陈硕指:“在客厅喝酒,今天刚从山上回来,你找他有事吗?”
陈硕嗯了声,边往客厅走边回周静:“有点事儿跟周叔说,你先去睡。”
说完,陈硕推开客厅的木门,喊了声:“周叔。”
周华荣听见陈硕喊,立马提高嗓子回应:“在屋呢,你快进来,陪我喝两口。”
陈硕推门而入,大步流星走进去。
周华荣坐在长条木凳,从地上掏了瓶白酒搁在桌上,又从背后的电视柜取了个玻璃杯。
打开瓶塞,周华荣往玻璃杯里倒了大半杯递给陈硕,“抓到人了?”
陈硕接过酒杯灌了口酒,舔舔嘴唇,摇头:“碰了面,让他跑了。也不是全无收获,确定了背后的大鱼。”
说到这,陈硕沉默片刻,神色冷然吐出一句:“你上交的那批货丢了。”
周华荣一脸惊讶,握着酒杯的手一紧:“怎么丢了?”
“我不是亲自送到了部门,还嘱咐过陈经理让他好好照看?怎么会丢?那群人那么嚣张,居然敢进里面偷?”
眼见周华荣火气冒出来,脸上铁青,陈硕回想西坪的场面,隐隐猜测:“里面有他们的人。”
周华荣气到拍桌:“艹他娘的,这群狗东西真他妈是黑心肝。”
“别让老子逮到人,要逮到了,我他妈弄不死他!”
“我明天进山里一趟,把之前的防护措施再加固一下,好几个地方的铁丝网都破了,小扬山那边的泉水干了,那里也是个隐患,之前水大没人敢爬,现在水干了,石头冒出来,也怕那些人不怕死地去那探险。”
“这两个月你也上去跟我一起巡山,天气干燥,游客又多,出什么事了又很麻烦。我正好给你指指别的路。”
“这两天身体不舒服,我走几步都在喘气,小静特意从学校回来说带我去医院检查检查,挂的号能取消?过两个月等闲下来我再去看病。”
“人老了,什么病都钻出来了,以前哪会觉得下雨天腿疼。现在风湿重,下雨天腿跟针锥似的疼。”
周静给他们俩炒了盘花生、弄了点凉菜,炒完端到客厅,刚好听周华荣讨论看病的事,见他想延迟,周静皱着眉,满脸不赞同:“爸,你的病不能再拖了。”
“那医生是我同学介绍的,我问了好几个关系才找到这个机会。你要是放人鸽子,我怎么跟人交代。”
“一两天的事,你别总不顾身体,到时候我妈又要说你了。”
周静朝陈硕递了个眼色,让他帮忙劝劝,陈硕秒懂,跟周华荣碰了碰杯,劝他:“林子里有我,周叔你先去看病,别让阿静难做,好不容易找关系给你挂号,身体最重要。”
少数服从多数,周华荣说不过两人,笑着开玩笑:“得,你们兄妹俩合着欺负我是吧?”
周静听到兄妹两个字脸上一僵,沉默半秒,周静劝道:“哪欺负你了,我跟阿硕还不是为了你好。”
“病没看,你别想去林子。”
周华荣摆摆手,舀了两勺花生塞嘴里,边嚼边说:“行行行,我听你的还不成。明天就去医院看病,我倒是要看看能出什么花来。我身体好好的,能有什么病。”
周静看他俩有事谈,没说两句就出去了。
聊到十一二点,陈硕起身告别。
周华荣身体不舒服,没送陈硕,只招招手让他开车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