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近朝颜也没带什么东西,是草壁和千奈过来帮她把榻榻米移动到另一个房间的,在此期间,她假装看不到他们俩投来的目光,在旁边研究剩下半张水墨屏风的样式。
“夫人,需要帮您收拾部分衣物、饰品与护肤品吗?”
千奈笑吟吟地走到她旁边,非常识趣地没在这时候问她到底怎么变成如今局面的,而是正儿八经地做事。
“不用吧。”
女人侧过头看她,又探头看了眼走廊上从另一个房间出来的草壁哲矢,“草壁先生明天有空让人修一下这门吗?”
只是今晚临时凑合一下,明天再搬回来就行了。
走廊上的副手先生瞬间被她一个问题定在原地。
“我……”
他条件反射地转头去看屋里的男人,感觉到自己被一股杀意陡然锁定,西装领下的后颈冒出薄汗,嘴边叼着的草叶都微微抖动,“我恐怕没时间,夫人,这基地的存在需要对外保密,也不便联系维修人员上门,还请您暂时忍耐一下。”
顶着巨大的生死压力说完这一段之后,无形的压力瞬间消失。草壁哲矢不禁长出一口气,赌对了!
但近朝颜对他短短时间里在鬼门关门口转了圈的待遇丝毫不知,扒着门框问,“那隔壁的强尼二先生有时间吗?我记得他是全能工程师,你帮我问问他明天有没有空?”
草壁哲矢:@强尼二,快跑!
为了彭格列总工程师的生命安全,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明天去彭格列基地给对方找点事情做,草壁哲矢一边在心中计划,一边飞快应,“好的,夫人,不过彭格列基地建造还未完成,存在许多纰漏之处,请您也做好他无法前来帮忙的准备。”
“……你们还打算聊多久?”
听见近朝颜接二连三地问起修门的人,云雀恭弥十分不爽地打断了他们的聊天,只这一句话就让走廊恢复鸦雀无声。
不多时,淡蓝色长发披散、穿着丝绸睡衣、抱着枕头的女人走进他的房间,这次确实闻见了室内很淡的一股香味,与她喜欢用的花果香系列不同,对方用的蜡烛里面似乎是接近青草的味道。
——她还以为这人喜欢的会是松柏那种木调呢。
云雀恭弥的房间正对着外面采光最好的庭院,不仅空间特别大,而且房间里还有折叠山水的屏风隔开休息区,因此,她的那张榻榻米跟对方的之间还有一定距离。
而且从她的和对方那张大小设计能看出来,这基地在建造之初,确实没考虑过客房留宿者的体验,因为云雀恭弥的床上饰品和大小看着就特别舒服!
因为要睡觉、之前的誓约锁链不便再佩戴,她只能遗憾取消能力,走到属于自己的那张,把额外多带过来的枕头放下,然后迅速拉开被子进去躺好睡下,准备今晚安安静静装死,平静地闭着眼睛熬到天明。
但对方的床铺里却出现一点动静,随后,将自己浑身绒毛都睡乱的嫩黄小鸟从被窝里钻出来,惺忪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也朝自己走来的主人,开心地拍了下翅膀:
“朝颜~云雀~”
“嗯,宝贝晚安。”近朝颜小声应了它的招呼,将被子拉到自己的下巴附近,闭着眼睛不再动弹。
云豆扑扇着翅膀,从云雀恭弥的那边飞过来,在她的枕头旁边蹦跶一下,又回头望了望另一张床,似乎陷入了一点选择困难症,不知道该贴着谁睡比较好。
最终,它跳到了朝颜的枕头上,挨着她的脑袋窝成一个嫩黄色的小团子,重新闭上眼睛,决定前半夜跟女主人贴贴,后半夜再去云雀那边。
凌晨两点多。
被平躺这个姿势折磨得浑身不舒服的近朝颜在寂静夜里睁开眼睛,感觉自己真的忍不住了,下意识在被窝里抬了抬手,悄悄用右手揉着左手的肩膀。
明明动作特别轻,但旁边却传来很平静的一声问,“在做什么?”
“……”
这种五官灵敏度,云雀恭弥跟她真的已经不是一个物种了吧?
近朝颜呼吸重了点,无奈地出声表明自己真的不是故意制造动静,“这张榻榻米垫子不够软,肩膀痛。”
话音落下之后,对方没有动静了。
她松了一口气,没声音就说明没有生气,如果她答完之后,云雀恭弥要起来,那多半是提着浮萍拐过来了。
两人的短促对话,将本来在休息的云豆也吵醒了,它在近朝颜的枕头里动了动,扑腾着翅膀,出声叫了一句,“朝颜~”
近朝颜不敢应,她换成左手去揉右边的肩膀,望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云豆却又叫了她一声:“朝颜~”
她只能出声报备:“云豆可能是饿了,我去给它拿点吃的?”
对方没应。
近朝颜当做他同意了,一鼓作气掀开被子,总算从这保持很久的僵硬状态解除,感觉自己浑身僵直的筋骨都得到了解脱,捞起云豆想带它去找吃的,结果却被小鸟用喙咬着睡衣袖口,带着她往另一边去。
房间里早就没了灯,她的夜视能力并不大好,还得伸出另一只手在云豆下方,免得它扯不动自己摔了,于是顾不得看路,只疑惑地跟着云豆朝着另一侧走了几步,小声提醒:
“云豆,吃的……不在这个方向吧?”
话音刚落,她就觉得自己被地上的什么绊到,再顾不上云豆,倒吸一口凉气,闭着眼睛往前摔去——
跌进了柔软的被窝里。
她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不是完了,而是这狗男人的床真的比她的舒服。
云雀恭弥凭借他优秀的反应能力避开了,此刻坐在旁边,抬手准确在黑暗中接住云豆,睨向摔到自己床上的女人,微凉的嗓音里带着几分笑意,被他不疾不徐拖长语调,显出嘲讽的味道:
“所以,你带着它来我床上找吃的?”
“……”
莫名其妙感觉被云豆坑了一把的近朝颜慢慢坐起来,深呼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在他这里丢人了,习惯就好。
随后,她从床榻里起来,试图解释一下:“是云豆拉着我……”
朦胧的月色撒向庭院,透过门廊外的屏风落进来,明明屋里光线仍旧晦暗,但近朝颜却清晰看见坐在床头的人那双灰蓝色的、隐隐能反射出光亮的漂亮双眸。
然后她就听见了对方笑意不改地问:“你知道打扰我的睡眠,会有什么下场吗?”
“……”
我知道啊!
我已经在思考是用三天结盾挡一下还是干脆躺平等到剩下一口气的时候用反转术式治疗了啊!
“怎么不说话?”偏偏在她的沉默里,对方还要再问一句。
近朝颜以前没发现他有这种听人临终感言的爱好,此刻憋了又憋,半蹲在榻榻米床尾的位置,干巴巴地应,“说、说什么?”
“怎么样能安静睡觉?”出乎她的意料,男人没有亮出浮萍拐的打算,仍懒懒地坐在那里,只不过顺手把刚才接住的云豆放到头顶。
云豆也许是先前睡眠很足,现在到了半夜反而神采奕奕,在他头顶拍了下翅膀,蹦蹦跳跳地叫,“朝颜~朝颜~”
近朝颜实在听不懂它今晚要做什么,干脆顺着它话问道,“云豆是想做什么?”
男人漫不经心地应,“想让你来这里睡觉。”
近朝颜:“?”
她完全呆滞,好一会儿才愣愣反应过来,是因为自己说垫子太硬、肩膀痛,云豆听见了,想带她来更舒服的那张榻榻米吗?
在她的愣神中,云雀恭弥也就势往下问,“来这张床,能安静吗?”
近朝颜:“……?”
那不是安静吧,是安详吧?
她想到自己刚才摔下来也没怎么摔痛的样子,隐约察觉到男人今晚的心情不算太坏,所以此刻稍稍生出一点不该有的奢望,小心地问,“嗯……你愿意跟我换床睡?”
应答她的是一声冷笑。
云雀恭弥没料到她还挺敢想,略微起身过去,抬手扣住女人的手腕,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她拉到了榻榻米上,然后随手把自己这边的被子分过去一些。
在近朝颜有动作之前,他掌心撑在对方耳边,倾身过去,阴影覆盖在对方的面颊上方,将人彻底笼罩在自己的气势之下,唇角的弧度未收,声音以前所未有近的距离流淌入她的耳中:
“再敢制造出动静,我就咬杀你,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