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槐三天没见过明霜了,虽然每天会有电话视频,但是到底不如见面,可以有她的抚摸,拥抱和亲吻。每当这时,他都会忍不住想,当时自己六年没有见她,到底是怎么捱过去的。
江宅很热闹,年节人情往来事务繁多,江槐不耐烦处理这些事情,都交给江如枞做了,年节登门的人络绎不绝,他偶尔会想到以前。
小时候,每年过年,家里只有他和于嫣两人。
因为过年,于嫣不去工作,一直在家,他触怒她的时候也就越来越多,或许他的存在本身对于嫣而言就是个错误,对那时候的江槐而言,过年远不如上学。
他在学校里也没什么朋友。因为那些传闻,不像小孩的安静孤僻的性格,以及过于优异的成绩,同学都和他很疏离。他和人保持距离也就成了本能。
十七岁的末尾,他遇到明霜,那是江槐第一次遇到这样明亮灼热,而且美丽的女生,她给了他很多第一次体验到的情绪,愤怒,羞恼,嫉妒……以及克制不住的,越来越沉溺。
明霜确实不因为他的身份对他有什么不同。
当年,他一无所有的时候,她主动追他。后来,如今,明霜对他的态度也丝毫没有因为他的地位有什么变化。不管是爱是恨,她的眼里,看到的总是他这个人。
江家这座小庄园式的宅邸占地面积极大,传承已经有了几百年。这代主人是江槐,他很少回来,更别提费心收拾,蒋玉婉看不下去,叫了人,把周围修葺了一番,花园顿时变漂亮了不少。
湖泊边的花园地面上积着雪,被脚踩成了冻。
江槐在这里的起居室在三楼,走廊尽头最大的房间。帮佣和亲戚都是知道他喜欢安静,平时从不去打扰他,走过那段儿时脚步都会放轻一些。
江槐作息很规律,每天早上六点半会醒,锻炼或者散步一会儿,看新闻和资料,处理新的邮件。
他在湖边走了一圈,在湖边凉亭坐下,冬季的风划过湖面,带来了水汽的润泽,吹在脸上,叫人清醒。
八点他给明霜发了消息,她没回。江槐估计她可能没起床,或者没时间,明霜总有一大堆朋友,亲人,各式各样的人环绕着。
江槐工作时极为专心致志。侧脸便显得很冷漠而高不可攀,他天生气质如此。
背后忽然有人接近了,随后,一双女人的手伸了过来,像美人蛇一般柔软,指尖冰凉凉的,捂住了他的眼,甚至尾指还挑逗般地在他眼尾轻轻一划。
她手下那具身子一僵,江槐迅速从工作状态里回过神来,随后就是克制不住的怒气,男人语气冷冰冰的,压着火气,“谁让你进来的?”
他站起身,想甩开那只手。视线却撞上一张娇艳美丽的女人面庞。
女人穿着大衣,围着和他同色系围巾,摘下了口罩,露出一张明艳的脸,红唇含着笑,“江总好大的派头。”
“被别的女人碰了,贞洁没了,就要被女朋友抛弃了。”她声音娇滴滴的,“江总是不是要杀了我呀。”
明霜很久没见过这样的江槐了,让她回想起两人最开始认识的时候,她追江槐,十八岁的江槐也是这样,用冷冰冰的眸光看着她,碰都不让碰一下,看着便高不可攀,不可亵渎。江槐已经抱住了她,把她搂在自己怀里,修长的大手捂住她冰凉凉的手,低声说,“你怎么来找我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明霜竟然会主动上门来找他。
明霜说,“想来就来了呗。”
她随意抚摸着江槐的面颊,“怎么这么没血色?”
他说,“风吹的。”
“谁叫你一大早跑出来吹风。”明霜说,“病美人,又想借着发烧钻我被窝吗?”
他耳后微红,倒是没否认。之前在明霜家,两人如今都是同睡一床了,江槐现在完全不想和她分床,他觉得自己很正常,也没必要做什么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江槐给她裹好围巾,又理了理额发,在她唇上一吻,轻声说,“这里环境太差,我们今天回家去,好吗?”
他自己的私人宅邸最近找人装修了主卧,也增添了不少物品。或者在明霜的别墅,都可以,共同点是只有他们两个,不会有闲杂人等。
“怎么,不让我见你家人?”明霜说,“嫌我拿不出手吗?可能确实不如江总会装,在我家里人面前表现那么好。”
江槐手指一顿,几乎难以相信明霜说了什么。
“可以吗?”明霜愿意见他的家人?
“但你父母不是都已经去世了。”明霜耸肩,“见也见不到什么人吧。”
江槐不语,握紧了她的手。
两人并肩回了宅邸,撞上赵穗和江千樟在一楼客厅喝茶。
年后,他们还没立即走,赵穗说是要陪蒋玉婉,带着江千樟一起留了下来。他们的孩子江明如一岁了,赵穗说过几天也要过来,给奶奶和叔叔看看。
他们一起看到了明霜,江千樟愣了一下,随后一直看着她。赵穗一眼认出来了,这个女人就是那天照片上江槐怀里的女人。
眼下他们牵着手,围着同款情侣围巾,江槐看起来非常在意她。
明霜也看见赵穗和江千樟了。她是从小娇养出来的人,见他们一点不觉得有什么压力。
“明霜。”江千樟看到他们交握的手,叫了声她的名字,语气发涩。
以前少女时代的明霜,就很美很高傲,压根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这种气质到现在似乎也没什么变化。
江千樟痴痴看着她。以前明霜是他高攀不上的对象,现在他想不到,他的什么似乎都是江槐的了。
赵穗下巴和唇有些明霜的影子。江千樟觉得自己似乎也是疯魔了,从林清晓到赵穗,他换女人像是换衣服,每一个都和她有哪里些相似,他和她们上床,就觉得自己也拥有了明霜。
以前被明霜骂的时候,他都会觉得很幸福,或许,这就是爱吧。
江槐把她护在了自己身后,眸光冰冷,语气里隐隐煞气,“管好你的眼睛。”
别看不该看的。
客厅一时寂静了下去,江千樟如今看着他都有些畏惧,江槐性格很寡淡,平时和他计较得少,但是他知道,他真的发火有多恐怖。
明霜懒得管了,江槐就是这德行,以前少年时代就是这样,现在彻底不装,越演越烈了,谁多看她一眼都不行。她要是对谁多笑笑多说几句,可能在他那里,就已经快进到她要和那人私奔上床抛弃他了。江槐就是有病,这么多年,也没好,估计也好不了了。
赵穗瞥了江千樟一样,不咸不淡道,“平时这样就算了,别碰着墙,把自己给撞死了。”
她礼貌地和明霜打了招呼,自我介绍了一下,明霜说,“这次来得匆忙,下次给你儿子带个礼物。”
还这么年轻,比她还小一些,儿子竟然已经一岁多了。
明霜留下吃了一顿午饭。
江如枞见她倒是不见诧异,和她打了声招呼。
蒋玉婉握住她的手,很热情,问东问西,明霜随便回答了几个,她的手已经被江槐抽走了,握回他的手里,男人说话不疾不徐,但是不容置喙,“奶奶,明霜很忙,有什么事情,下次再聊。”
江槐在家话很少,但是说出来的,一般都很能做数。
一顿饭后,江槐说下午回家,他接了个工作电话,明霜在走廊走了走,看了看这幢老式宅邸,她小时候来过一次江宅,倒是从没想到过,下一次来,会是以这样的身份,这样的情况。
走廊尽头,她被一个男人陡然拦住。
明霜皱眉,扭头就走,却被江千樟拦住了去路,她冷冰冰说,“让开。”
江千樟语气有些发颤,“明霜,我有几句,不得不和你说的。”
他如今比起少年时代飞扬跋扈的模样,憔悴不少,站在她面前,背脊略微岣嵝,似乎比她还要矮出一截。
明霜嫌恶地看着他,“你老婆知道你这样吗。”
“她不爱我,只是爱我的钱。”江千樟沙哑着嗓子,“其实,明霜,我喜欢的一直是你,喜欢你很久了。”
明霜恶心得想吐,抬手给了他一巴掌,“江千樟,你让我恶心。”有了老婆孩子,还来找别的女人,在这里装作深情的表白,这是她最恶心的那种男人,比明立诚还恶心。
江千樟捂住自己火辣辣的脸,模样显得滑稽又可怜。
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明霜不爱他,要选江槐,莫非就是看中了现在的他的钱和权?
“明霜,我告诉你他的秘密。”江千樟哑着嗓子说,不管不顾,“他就是个私生子,他妈,是个穷得要死的农村人,当年靠一张脸倒追的我爸,给我爸下药怀的他。后来被我爸甩了,他妈从来没和我爸结婚过。”
“以前,他妈妈靠在外面卖养他,他初中的时候,本来念的是一个很烂的学校,在那里名声就不好,后来,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转学到了檀附。”
“他在你面前装的好,装得很干净很纯。”江千樟说,“就是知道你眼光高,怕你知道这些不要他了。”
“他和我们,根本是不一样的人,江槐就是个疯子,你和他在一起不会幸福的。”江千樟声音颤抖着,“你不知道,这六年他做了什么,我变成这样,都是他害的,他要报复我们所有人。”
“他要把你绑在他身边。”
……
下午,江槐和她一起,两人驱车离开了江宅。
江槐亲自开的车,就他们两人。平日里两人一起出行,江槐并不是很喜欢带司机。
“平时我不住在这里。”江槐说。“以后我们结婚了,也不会住在这里。”
他还是更喜欢和明霜的二人世界。江槐最近提起结婚的频率越来越高,他是个极为细致缜密的男人,已经开始提前计划起来了,以后他们的婚礼,蜜月,婚后住处,生活模式。
倒是不管她答不答应。
“你身体最近怎么样?”明霜坐在副驾,凝着他的侧脸,“是不是瘦了?”
“偶尔头疼。”江槐停下来等红灯,侧过脸亲了她一下,“没什么大事。”
“医生说,之后心情好了,会缓解。”
“哦,你的意思是,要我对你好点,让你心情好,是不是?”明霜故意说,“江槐,你怎么这么有心机?”
他微抿着唇,垂着眼,忽然说,“安以那样的,没有心机,是么?”
明霜,“……”她觉得江槐真的开始有点被惯坏了,在她面前装都不装了。
她磨了磨牙,忍不住有些手痒,“是。”
他浓长的睫颤了颤,冬日阳光透出车窗玻璃照射在他漂亮的脸上,脸色似乎更加苍白,衬得一双薄唇一点纤薄的红,更为艳丽。
红灯过去了,车重新启动。
平日里江槐开车很稳,速度适中,几乎不会有颠簸和忽然的急转弯刹车,这次,速度却越发快,几乎达到了限速。
明霜瞥了他一眼,懒洋洋道,“江总,恨我就直说,不用带着自己给我殉情了。”
车速慢慢降下,男人握着方向盘的修长指骨有些发白。
他们回了明霜的别墅,他一直情绪不高。
明霜叫他吃晚饭,江槐吃的很少,见明霜看向他,他轻声说,“没什么胃口。”
晚上又要去工作,被明霜一把拉住,把他拽回了客厅。
把江槐在沙发上按下,他乖乖坐下,明霜给他拿了温水和药,看他吃完。
“江槐,你一点都不好。”明霜凝着他,“有心机,喜欢吃醋,管着我,还经常发病。”
“不听话,经常骗我。”
他脸色一分分失去血色,明霜说,“换成别人,我早分手了。”
很多地方,已经犯了她的大忌。
“所以,明霜,你又要和我分手吗?”他嗓音沙哑绝望,瞳孔有些失焦,这句话没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