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只发簪,一只由他今早特意派人送去清晏殿的发簪,束发的玉冠少了支撑,只消主人幅度不大的一动,便跌跌撞撞又可怜兮兮地滚落在地。
三千青丝柔顺滑落,遮掩住了青年侧脸所能展露的一切情绪,在这样千钧一发的情况下,赵崇也很奇怪为什么自己会分神关注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但比起那根顶在自己胸口的发簪,他的确更想知道青年此刻的表情。
是果决、是犹豫、还是终于能手刃仇人的痛快
“?昀病
匕首猛然用力,几乎要在那玄色长枪的枪杆上刮出一片火花,腹背受敌,赵崇知道自己此刻最该反手将青年打落马下专心应敌,可不知为何,他竟然魇住一般舍不得怀中一身白衣的青年滚落在那么一片肮脏的血泊里。
于是他只是抬手发力,将自己的胸口完完全全地暴露在了青年眼前。
“咔嚓。”
匕首断裂,方才还占着优势的娇小刺客立即收手回弹想返回之前她所藏匿的那片枝叶当中,可时不待人,一寸长一寸强,红缨飘动,那亮银色的枪头被人挽出一个漂亮的枪花,而后流星逐月般地穿透了她的咽喉。
也就是在男人发力的那一刻,他怀中的青年忽然紧紧握住簪子,发狠般地向下一刺
“咚”
“噗”
刺客落地的重响应声传来,但赵崇却没有感受到那份预料中的疼痛,垂眸看去,青丝披散的青年正握着发簪呆呆地发愣,而那发簪尖利的尾部、还坠着一只被穿透身体滴着黑血的毒虫。
“朕是想杀你的,”握着发簪的指尖用力到泛白,青年似要确认什么一般喃喃重复了一遍,“朕是想杀你的。”
没有再出言刺激对方,知晓外邦蛊虫的厉害,赵崇难得温柔地握住青年的手,然后将那发白的指尖一一掰开,抽出了那根仍旧危险的发簪。
小巧的金制发簪落在林间松软的草地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像是随之被抽走了体内所有的力气,青年身子一软,差点就那么从乌云的背上跌落。
“别碰朕”
眼疾手快地扶住对方,却换来一声恼意难掩的呵斥,可明白青年因何发怒的赵崇,压根儿没有一丝被冒犯的不悦。
对方一开始是真的想要用簪子刺破他的心脏,在军中磨练了那么多年,赵崇不会认错那样饱含着决绝的杀意。
但青年为什么又忽然放弃了呢是因为他那冲动的、将命门袒露给对方的举动、还是因为
“陛下不想看到本王受伤,是吗”拍拍乌云的后背示意对方不要乱动,赵崇从善如流地松手,心里漾满了一种比平日打了胜仗还要愉悦的满足。
“朕只是不能让你死在外邦人的手里,”撑住马背,青年的声音沙哑的可怕,“赵崇,朕会亲手杀了你。”
“总有一天,朕会亲手杀了你。”
“那本王就等着,等着陛下亲手来取走本王的命。”疯子般毫不在意地应下,赵崇甚至很想愉快地大笑出声,他的语气里再没了那种高高在上的戏弄,反而多了几丝不易察觉的郑重。
大意也好、失误也罢,他刚刚的确算是从青年的手下捡回了半条命,面对一个差点就给予自己致命重创的对手,赵崇当然会给对方一份应有的尊重。
整齐划一的马蹄声传来,踏雪一马当先,终于带着赵崇麾下的精兵匆匆赶来,知晓此处偏僻与守卫防线所距甚远,赵崇也没有过多怪罪,只是把收尾善后的工作简单交代了下去。
衣冠不整的天子自然不能被旁人轻易窥见,不顾对方的挣扎,赵崇一把将人揽在怀中,骑着乌云顺着一条小路回到了最开始青年醒来的帐篷。
因为刺杀发生地点偏僻又有赵崇精兵的刻意封锁,是故这场秋狩还没有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骚乱打扰,离规定清点的时间还有一个时辰,为了争夺那秋狩第一的名号,正在暗暗较劲的青年才俊们自然不会这么早归来。
四下无人,赵崇翻身下马,利落又不容拒绝地将马背上的青年一路抱到了床上。
作为赵崇手下最得力的两个内侍之一,喜顺自然早已从相关渠道知晓了猎场内发生的一切,早早地备好一切可能会用到的物件,喜顺在为屋内两人各倒一杯热茶后,便识趣地躬身退了下去。
“喝口茶暖暖身子吧,本王瞧你方才手凉得很。”将温度正好的茶杯塞入对方手中,赵崇自顾自地在床榻的另一侧坐下。
虽是经历了一场刺杀,但拜赵崇过人的武力所赐,除了青年自己弄乱的青丝,两人身上基本再难找出什么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