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戟颈间的那抹血痕已经结了痂,但周围的皮肉还红肿着,这伤显然就是昨天打的,褚绍陵命人抬了两个熏笼进来,沉声道:“屋里不冷,你把衣裳脱了我看看。”
卫戟本不想脱,但他头一回看见褚绍陵这种眼神的跟他说话,心里也怯了,犹豫了下将外袍褪下来,又将里面的棉衣脱了,淡淡的药味弥漫出来,卫戟就还穿着一层薄薄的中衣,犹豫的看着褚绍陵,褚绍陵走近将卫戟的中衣解开,眼中越阴冷,纤细的身子上被打出了数十条血痕,后背上的一处还洇着血,褚绍陵指尖沾了些卫戟伤口处涂的药,轻轻一抿,不过是寻常止血的药粉。
褚绍陵叫人取金疮药,不多时宫人将药奉上来,褚绍陵让人下去,自己取了干净的帕子将卫戟身上的药擦去,卫戟还想推拒,但见褚绍陵脸色阴沉也不敢说什么了。
褚绍陵手下尽量放轻,低声道:“你涂得药单是止血的,不止疼不说,弄不好以后还落下疤,来……”
褚绍陵拉着卫戟坐下来,亲自沾了药给卫戟涂上,晶莹的药膏冰凉,卫戟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褚绍陵拉过榻上的被子给卫戟盖上些,低声问:“谁打的?”
卫戟低着头,闻言摇了摇头,不说话。
褚绍陵也不强逼他,手下愈轻柔,将他身上的伤痕仔细的处理了,问:“下身还有伤么?”
卫戟光着上身,下面裤子还穿的好好的,听了这话有些难为情,摇头:“没有了。”
褚绍陵点头,将药放在一边,扯过帕子擦手,轻声道:“不冷就先晾着吧,穿上衣服就把药蹭没了。”
卫戟有些局促,抓着手下蓬松的被子不知道该说什么,褚绍陵闭了闭眼,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这伤是怎么弄的?”
卫戟垂下眼没说话,褚绍陵冷笑:“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查不到么?卫戟……我性子并不好.”
卫戟抿了下嘴唇,眼眶红了。
昨日卫铭叫卫戟去书房找他,先是给了卫戟那一沓银票,让他献给褚绍陵,卫戟虽然觉得不好还是答应了,卫战的事他也是刚知道,其中褚绍陵有没有帮忙卫戟不清楚,但自己的职位一升再升都是褚绍陵的恩宠,孝敬些银票给褚绍陵,卫戟自觉也说得过去,就老实将银票收起来了。
很多事卫戟想不到,卫铭还是能看明白的,卫战骁骑营统领的位子是梓君侯举荐的,梓君侯是大皇子褚绍陵的亲外公,而小儿子卫戟又在宫里碧涛苑当职,不管是因为什么得了大皇子的青眼,现在卫家已然打上了大皇子的标签了。
卫铭也猜不透大皇子突然提拔他们家是为了什么,卫家本是世家大族,但已逐渐没落,爵位到了自己这只剩下了个一等将军职,两个儿子还小,族里同辈的人里更没有出头的,怎么想也不值得褚绍陵这么看重,想不透是想不透,卫铭心里还是很欣喜雀跃的。
年后朝廷会派遣一批官员外任巡查,这是个好活儿,出去一趟能收不少东西不说,回来后官职也会往上动一动,卫铭一直在吏部任闲职,这个差事他想过很多年了,只可惜没有能说上话的人,如今上了褚绍陵的大船,他要动一番脑筋,交代好银票卫铭说起年后巡查的事,吩咐卫戟找个合适的时候跟褚绍陵提一提,提督和巡抚卫铭不敢想,他听说山东巡抚底下还缺几个抚治,卫铭看中了这个位子。
卫戟对于官场上的事并不热衷,但身为官家子弟,这些还是知道一点的。
抚治直接和地方上的官员接洽,能捞的油水不少,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呢,不单是这样,自己父亲自己知道,卫铭处事左强昏聩,实在不堪大任,到时候出了岔子,不但连累了褚绍陵,卫铭自己还要受罪,怎么想都不合适,卫戟只盼着自己家里人能安享富贵,不求宏达,略劝了卫铭几句,却不知哪句触了卫铭霉头,一时恼羞成怒,只说卫戟如今官大了不把自己父亲放在眼里了,随手抄起一个拂尘就打,卫戟嘴笨老实,说不出讨饶的话来,生生挨了一顿。
幸好姜夫人在后面听见了,连忙赶过来拦着,哭着劝了一顿,卫铭也怕卫戟身上带伤让褚绍陵看见了说不清,又打了几下子就住手了。
卫戟当然知道这些瞒不住褚绍陵,他又怕卫铭直接来求褚绍陵,只好说了,又道:“还求殿下……不要答应父亲,父亲年纪大了,也经不起奔波……”
褚绍陵叹口气,他以为多大的事,就因为一个抚治的位子也值得闹这一场,还把卫戟给打了,褚绍陵本来窝着火要找人撒气,一听说是卫铭更不好说什么,他心里有计较,哄卫戟:“放心……我心里有数,你父亲……罢了。”
褚绍陵心疼卫戟受委屈,小心的将人揽进怀里,低声道:“你怎么就这么实诚,就老老实实的挨打?你不会跑?”
卫戟被裹在棉被里,只露着个脑袋,低声问:“父亲打我……怎么能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