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锦瑟呼吸一滞,手指紧紧攥住筷子,心跳骤然加快,许是太久没有说话了,骤然开口极度不适应。
她觉得自己反应过于激烈了,旋即放下筷子,努力平静地对上明祎的眼神,微笑道:“没有。”
明祎能清楚地从她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容貌,明明和从前一样,她却感觉出哪里不同了,就像是她看着你,眼中无光,没有以前那种明明白白的喜欢。
喜欢的眼神与陌生人的眼神是不同的。
明祎收回目光,低头,看着碗里的青菜,一双耳朵却透着红。
顾锦瑟悄悄看了一眼,发现那双透红的耳朵后,心里咦了一声后,便又低头继续吃饭。
说到术决来京的事情,送信的时候已说人上路了,这回没得遮掩了,就是指挥不当的错误,当一件事爆发后,紧接着便会扒出许多事情。
比如这位公子哥十二岁打死路边的小贩,就因为他冲撞了自己,十五岁就有了第一个儿子,而孩子的生母二十岁了。
这些都是被死死按住的事情,术决瞒得很好,距离京城又远,就算不瞒也传不过来,众人只能听到术决精心打造的‘谎言’。
杜衍如数家珍,听得几人目瞪口呆,刑部尚书不傻,问道:“您怎么知晓的。”
“张明浅的家书中写到,这些事情在当地不算秘密,嗯,你想想长子也只比明相小了几个月,算算时间,嗯,威远将军也是个负心人。长子都是败类,对了……”杜衍话题一转,“你们可晓得术婧月弄死了世子前面生下的两个儿子。”
刑部尚书瞪她:“你怎么知道是她做的。”
杜衍摆手,“外面都是这么传的,你们不知道吗?”
顾锦瑟吃完了,擦擦嘴巴,慢悠悠说一句:“下官好奇威远将军此次回来后,边境军务怎么办?”
“自然有人接管。”
“倘若他离开后,敌军来袭,副将指挥不当,会不会有人说离了威远将军,边境不行?”顾锦瑟微微一笑,笑容里都是坦然。
杜衍品了品这番话,打趣她:“这可是你的老丈人。”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顾锦瑟故作惊讶。
明祎却勾唇笑了,直言:“我是陛下养女,陛下才是你的岳父。”
顾锦瑟同样打趣她:“你这是高攀。”
明祎道:“高攀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么一回了。”
诙谐的语气让众人都松了口气,接着,杜衍说起永安楼的饭菜,话题陡然轻松许多,几人都露出笑容。
明祎慢吞吞地吃着青菜,而顾锦瑟慢悠悠地用帕子擦着自己手上的油渍,时不时地说一句话。
二人再无交集。
明祎表面光鲜亮丽,身世极为不堪,站在原地眺望之际,心中永远想的是自己与对方的差距。
顾锦瑟的明媚与开朗,似是一道阳光,折射进自己的生活里。
这个认知困扰明祎许久,直到这些时日才明白,顾锦瑟是她生命中的阳光。她靠近着阳光,才会看清世界每一处,当阳光消失后,她便站着黑暗出舔舐伤口。
吃过饭后,几人分散离开了,明祎走向刑部尚书,对方打颤,顾锦瑟与杜衍一
道离开。
顾锦瑟将杜衍送到门口,回来的时候,两人说话结束了,尚书送明祎,两人再度遇见,顾锦瑟停下脚步,尚书似见到救星般说道:“顾主事回来了,你们聊,顾主事正好送送明相。”
言罢,迫不及待地逃了。
顾锦瑟奇怪,明祎先回答:“他女儿嫁去了术家。”
顾锦瑟恍然大悟,“那这个案子就不能交给他。”
明祎看向她,“这件案子不在刑部。”
顾锦瑟点点头,“我送你。”
再是平常不过的语气,明祎看着她的眼神漾起几分波澜,却没有接话,而是慢吞吞抬脚走了。
一段路走了许久,如果有蚂蚁也被两人踩死了,顾锦瑟也不催促她,慢吞吞地跟着。
不管走多久,一段路总是有尽头的,而她们的尽头就是马车。
明祎登上马车,顾锦瑟站在车下,朝她挥挥手,“一路走好。”
客气得不像话。
马车哒哒起步,车轮子转动的声音传入耳朵里,明祎捏紧了双手,深吸一口气,掀开车帘。
车外已无人,顾锦瑟没有像往日一般等她离开才走,而是不等马车离开,自己就先走了。
看似简单的一刻钟,却代表着许多东西。
是失望和不爱了。
明祎浑身似被抽干了力气一般,手无力地垂下,一瞬间,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都消失了。
顾府是明祎苦心经营的家,在这里,皇帝的人脉插不进来。
她刚回府,平日里采购的管事抱着一摞账簿进入她的书房,关上门,说道:“术家开始四处游走了,处处碰壁,那些人都知晓您与术家的关系,个个都不敢伸手,这是拒绝的名单,还有几户人家也应了,在第二页。”
明祎翻开名单录,扫了一眼,说道:“盯着那几户答应的人家,使使绊子,另外,张明浅处多派些暗卫保护。”
管事应下了。他当初是被顾夫人招进来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看似与相府无关,实则是明相的心腹,就连顾锦瑟都不知晓。顾夫人爱子如命,余杭送来的婢女管事一概赶去外院,内院都是新招来捏着卖身契的奴仆。
采购是大事,顾夫人盯了许久才放心交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