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二媳妇心里好奇的紧,她这段时间,得空了就去凤平庄割草,这都割了这么久,却楞是没打听出,和陈丽搞到一起的到底是哪个野男人。
不过,她不知道,但她却觉得,卫家这边肯定知道。
“瞎说什么呢,去去去,我忙着,没时间搭理你。”周桂推了推钱二媳妇,抬脚就准备回屋。
钱二媳妇被推开两步,看着不愿说的周桂,她跺了跺脚,小跑着跟上,摊牌道:
“二婶子,你这次咋这么好欺负呢,那死婆娘都给永民兄弟带绿帽子了,你怎么就忍得下去了,你赶紧跟我说说,那个野男人是谁,陈丽敢跟野男人合伙起来这么欺负咱老卫家,还想让老卫家给他们养野种,呸,咱不能依他们,你就该雄起来,带大家打上门,人手不够,我家钱老二借给你用,这口气,咱们不能憋着……”
一只脚刚跨进门槛的周桂:“……??”
这个莽(mang一声)子媳妇,是咋知道陈丽给永民带帽子的事的?
周桂一楞一楞转头,两只眼睛定在嘴巴一张一合的钱二媳妇身上。
“看着我干什么,我在给你说事呢,这口气,咱们不能忍,忍了,就真成乌龟王八蛋了。”钱二媳妇被周桂看得莫名其妙,歪了她一眼,道。
周桂没否认,讷讷问:“你怎么知道的。”
钱二媳妇翻了个白眼:“那死堂客生野种那天,你表现的这么明显,我眼睛又不是瞎的,会看不出来。”
周桂见她嚷起来,就不收声了,手一伸,一把捂住她的嘴:“你没出去瞎嚷吧?”
钱二媳妇甩了两下脑袋,甩掉周桂的手:“我脑袋又没打铁,这种事,你们都没嚷,我嚷啥嚷。”
“没嚷就好,这又不是啥好事,外人知道了,指不定会怎么笑话我们家呢。”周桂听她没到处乱说,放下手,往屋里走。
钱二媳妇抬脚跟上:“说出去永民是丢脸,但更丢脸的,不是她陈丽吗,她这事要放到以前,可是要沉溏的。二婶子,这口气,你该不会就这么咽了吧。”
这可不是二婶子平时的作风。
周桂:“永民都认了,我还能怎么着。”
钱二媳妇啐了一口:“永民眼瞎了不成,他得有多喜欢那婆娘啊,这种事都认。”
周桂斜了她一眼:“你别出去嚷,咱自己知道就成。”
“你都不管,我还嚷什么嚷,那个野男人是谁?是知青院的吗?咱们不能明面上收拾他,趁夜摸黑套他麻布袋,出口气总行吧。”钱二媳妇歪了歪嘴。
毛的个不嚷,不嚷她就不姓许。
她不但要嚷,还要嚷得全村都知道,让狗日的陈丽没脸见人。
周桂:“我倒是想出口气,但他人在江省,我去哪出气。”
钱二媳妇微楞:“啊,江省的?”
野男人竟是江省人。
对了,上次听说陈丽在和永民处之前,回过一趟江省,这死女人,莫不是就是那时候怀上的野种。
一怀上野种就嫁给永民,她,她这在算计老卫家啊……
卫永民这个猪油蒙了心的,都被女人算计成这样子,还特么愿当乌龟。
——窝囊废!
“嗯,江省的。”周桂耷下眼睛:“别好奇了,回去吧,我还有事要忙呢。”
“嗳,那我回了,二婶子,你别委屈,回头找到机会我帮你撕她。”
钱二媳妇神情复杂地瞅着周桂,就觉得,这次她老婶子可受委屈了。
她一辈子风风火火,爽利的婶子,哪受过这种气啊,卫永民太不是人了,娶这种婆娘来气老娘,要她说,就是打少了。
钱二媳妇觉得周桂受委屈了,回了新房子的陈丽,也觉得自己受委屈了。
卫家太欺负人,一家子合伙起来欺负她。
早知道卫家这么不是人,当初她说什么也不会选他卫永民。
陈丽现在后悔嫁进卫家了,去年,她刚知道怀孕那会儿,本来是想在知青院里找个人嫁的,但卫永民一直缠着她,口口声声说喜欢她,她见嫁进卫家的苏若楠日子过得好,犹豫了一下,想嫁给卫永民也成,至少不会受啥气,而且,乡下小子,就算她以后回城了,他也拿她没办法,谁知道,选错了人……
陈丽难受死了。
然而,真的让她难受的,还是一个月后。
差不多又过了一个月,公社广播喇叭里,社长那带着地方方言的声音,郑重地宣布了一条消息,那便是高考恢复了。
公社鼓励所有在下乡知青,踊跃报名,想要参加高考的,都可以去公社找他拿报名表。
甘华镇这边情况和别的地方不大同,山高水远,耕地不是很多,自家山沟沟的老农民都吃不饱,偏每个月,还得拨粮食养知青。
老知青干活勉勉强强能看,新来的知青,那完全就是浪费粮食。若不是市里有任务指标,公社社长早就不想要知青了,这会儿高考消息下来,社长脑袋一转,就想把这些不事生产的知青,全给弄回城里去。
所以,喇叭里,公社社长说的声情并茂,并鼓励道,这是回城的机会,大家要多努力。
出了月子,背着孩子正洗衣服的陈丽,在河边洗衣服的媳妇口里,听到了这个消息。
得知消息,陈丽脑袋刹那间空白,也不知是受了什么打击,身子一个不稳,大人和小孩,竟都栽到了河里……
一声扑通,浪花瞬间炸开。
几个正在谈高考的媳妇,一转头,便见蹲在一旁边的陈丽,落进了水里。
大伙震惊,反应过来,赶忙捞人。
好在这会儿洗衣服的人多,陈丽栽进去,喝了两口水,便被拉了上来。
虽然捞起来的及时,但大人小孩子却全都打湿了。
“陈丽,你还站着干啥,赶紧回去换衣服,你家小子全身都湿透了,不快点,不定要生病。”
几个媳妇把人拉起来,却见陈丽呆呆地站在原地,动都不动一下。
其中有个媳妇看不过去,吱声喊了嗓子。
陈丽神情木讷,脑袋里全是恢复高考的事。
高考恢复了,高考恢复了!!
她这段时间,都在折腾什么,都在折腾些什么……十年她都熬过去,为何会在这最后这一年,把自己弄到这般田地。
陈丽心思紊乱,双眼茫茫然然,毫无焦距地盯着河面。
她这样子,看得几个媳妇心里打突。
“你干什么呢,你家小子在哭,赶紧回去给他换身衣服。”
赵勇媳妇瞅着陈丽那模样,心里有些发毛,手一伸,用力拽了她一下。
陈丽踉跄了两步,终于回神。
她嘴角一扯,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衣服也没提,丢在河边,背着孩子魂不守舍往石滩那边走去。
大伙盯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都腻歪得不行。
“有毛病吧,洗个衣服还能掉河里面去。”有个媳妇啐了一口,嘀咕道。
“你懂啥呢,高考恢复,她却嫁人了,这不是在后悔吗?”
“她后悔啥后悔,高考恢复了,她又不是不能去考。”
“她现才刚生完孩子呢,卫二婶又不给她带孩子,她有时间去考。”
“那不是还有永民吗,永民也可以带孩子啊。”
“永民高中毕业,他也是可以去考的。说到永民,我给你们说个事儿,你们可别拿出去乱传。”
提到卫永民,其中一个媳妇东张西望了一眼,压低声,小声道:“我听锅子头娘说,卫永民好像厌了陈丽,生孩子那天,他都没进屋瞅一眼。”
“厌了,这么快?这不是他闹着非要娶的吗,咋这么快就厌了呢?”
“嘘,你小声点,那天,我听锅子头娘嘀咕过几句,说陈丽生的这个儿子,没一点像永民。”
大伙震惊,愣了一会儿,才道:“不是吧,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又不是我乱说的,这是锅子头老娘说的。”
“那啥,这孩子可能真不是永民的,前天我和钱二媳妇去山上打柴,钱二媳妇说,这孩子是陈丽跟个江省一个野男人搞出来的,还说,其实卫二婶他们都知道。”几个女人说到孩子,旁边有个一直没吱声的媳妇,按捺不住接嘴道。
这媳妇话一出,低声聊天的人,顿时震惊了。几个媳妇面面相觑,都有点回不过神来。
“钱二媳妇亲口说的?”
“嗯,说是二婶子告诉她的。”
“呸,还特么是城里来的呢,要不要脸了,这种事都干得出来。”
“难怪卫家对陈丽的态度这么奇怪,敢情原因在这里啊,卫永民是怎么想的,咋就心甘情愿当了这绿毛王八呢。”
*
另一边,回了石滩子的陈丽,木木呆呆坐在板凳上,也没说给孩子换衣服,就那么盯着屋外面,小孩子一直在哭,然而她却始终无动于衷。
这一坐,就足足坐好几分钟,等她从自己的情绪中回过神来,背上小孩声音都哭哑了,而且,还因为衣服打湿太久没换下,凉到了,发起了烧。
走神的陈丽,终于紧张起来,她抹了一把眼睛,赶忙给孩子换衣服。
换好衣服后,摸了摸小孩的额头,发现小孩子温度有些烙手,她心里一个咯噔,把孩子套到背上,在家里翻找了一下,没找到卫永民这段时间卖箩筐攒下的钱翻出来,背上孩子,就往镇上卫生所走了去。
坡上自留地里,带着卫子英,正在挖地的周桂,也听到了高考恢复的消息。
听到消息刹那,周桂就干不下去活了,把那边在挖蚯蚓的卫子英喊过来,一手扛锄头,一手夹着卫子英,像夹猴子似的,就往家里走。
“奶,我挖的蚯蚓还没拿。咱拿去给鸡吃,吃了多生蛋。”被奶奶夹在咯吱窝里的卫子英,盯着自己装蚯蚓的破碗,道。
周桂:“没事,等会让你爷来拿,走,回去收拾一下,等会儿和奶一起去市里,看你妈去。”
“奶,去市里,真的吗?”卫子英一听要去市里,小眼睛忽地亮了。
哎呀,她早就想去市里看看了,但是却一直没有机会,人小没人权,爸爸妈妈不带她,奶奶又不去城里,害得她到现在还不知道西口市在哪个方向。
“嗯,真的。”周桂随便应付了一句,夹着卫子英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