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检查的时间似乎格外长。
两人一早就来了医院,已近中午,检查中的提示灯才终于熄灭,陆望津坐在轮椅上,被医护人员推了出来。
一趟折腾下来累得不轻,他的额间都隐隐见了细汗,衬衫的袖口草草挽到手肘,棉球还按在才被抽了血的肘弯上。
见他出来,江辅秦目光才终于亮起,霍然起身,快步过去替他披上外衣:“还好吗?”
“没什么变化,还是老样子。”
苏时笑着摇摇头,打算撤开按住棉球的手,却被江辅秦抬手按住:“再压一会儿,不然要青的。”
青年的语气意外执着,苏时微微挑眉,任他按着自己的手,朝闻声跟出来的医生点了点头。
医生和他早已熟识,细致地交代了注意事项,又把第一个疗程的药也交给他。江辅秦始终守在边上,数着时间已经差不多,才放开他的手,又半蹲下去帮他把衬衣的袖口也放下来,仔细将外衣套上穿好。
他执意亲力亲为,苏时也就耐心地任他摆弄,一旁的医生看的感慨,笑着开口:“陆先生现在也有人照顾了,只要好好配合,疗效一定会很好的。”
“借您吉言。”
苏时笑了笑,朝他道了句谢,把外套穿好,由江辅秦推着出了医院。
车就停在外面,江辅秦不叫他动,一手搁在他背后,一手揽在腿弯,稍一使力就把人抱了起来。
才从医院里出来,消毒水的气味还没有散去。江辅秦收了收手臂,重新在陆望津的颈间寻到熟悉的清润气息,才终于安下心,将怀里的人小心地放进副驾。
看着他熟练地把轮椅折起来塞进车里,一路绕回驾驶座,苏时解开外衣,笑着调侃:“看你架势,比我先前的助理都还要熟练了。”
“以后我当你的助理,我照顾你。”
江辅秦侧过身,替他把安全带系好,却没有收回手臂,反而愈发收紧,将额头抵在他颈间。
他身上原本沾着些许冬日午后的寒意,被肌体相触的距离捂得微温,心跳隔着薄薄的衣料,一下下传进胸膛。
苏时低下头,抬手揽住他,没有忽略那一丝极淡的烟气。
心里莫名微动,苏时揽住忽然覆上来的身体,语气柔和下来:“怎么了,不高兴?”
“没有,只是忽然想抱抱你。”
江辅秦依然搂着他,将头埋在他颈间,声音隐隐发闷。
见他拧着身子太辛苦,苏时也抬起手,扶住他的背,安抚地轻拍两下:“不必担心,我咨询过,治愈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一点儿副作用,咬咬牙就熬过去了。”
被他的话引动心绪,江辅秦垂着的手一紧,忽然从原本的情绪中清醒。
陆望津不愿他知道这些事,也一直因为瞒住了他而觉得欣慰,他不该辜负了对方的这一份苦心。
他已经保证了不再追问过去的事,现在陆望津正是需要照顾的时候,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该叫对方反而再来关照自己的情绪。
迎上那双眼里的温和关切,江辅秦收敛起心神,点点头撑起身:“我没事了,我们回家”
话未说完,陆望津却忽然主动握住了他的手。
微凉的掌心贴合上来,江辅秦心口轻颤,本能地反握回去。
身旁的人正侧身望着他,眉峰轻挑,忽然勾勒出些许颇为得意的明亮弧度。
手里多了什么东西,江辅秦下意识低头,一颗金纸包着的巧克力安安静静躺在他掌心。
“给你,这回高兴了没有?”
苏时抱着手臂,含笑望着他,语气一本正经。
江辅秦怔忡半晌,眼底光芒一点点亮起来,忽然一把将他结结实实抱在怀里,额头用力抵在他颈间:“高兴了。”
不用低头都能听出重新振作起来的精神,苏时放了心,忍不住再度感慨过这一次的爱人实在好哄,抬手拎着他的后领,把人从肩上拽起来:“那还不快开车,助理的工资不要了?”
他有意虎下颜色,江辅秦却早已经熟悉了他的套路,又搂着他蹭了两下才松手,剥了巧克力放进嘴里,唇角终于止都止不住地挑起来。
虽然本意就是为了叫对方高兴,却依然觉得身旁的青年似乎有些高兴得过了头。
苏时挑挑眉,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望着江辅秦眉宇间藏都藏不住的欣悦,若有所思地挑挑眉。
然后又叫系统再替自己买了一箱巧克力回来。
为了陪他来看医生,江辅秦特意推了一整天的工作。已经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苏时原本以为对方至少会带自己出去吃顿饭,闭目养神了一路,车停下一睁眼,却发现已经停在了自家别墅外面。
江辅秦动作很利落,刹车熄火取下轮椅,替他打开车门,把人从里面抱了出来。
陆望津到底也是个有生活追求的总裁,苏时被他抱着往轮椅上放,抬手拉住他的手臂:“等等,我这次不想吃麻辣烫”
“我学了别的,想弄给你吃。”
漆黑眸底都透着晶亮光芒,江辅秦抱着他在轮椅上坐稳,拢着他的肩把椅背调整好,半蹲下去仰头望他:“好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坐了轮椅的缘故,爱人莫名就养成了蹲着和他说话的习惯。这样蹲下来仰头望着自己,眉眼微垂目光恳切,每每显得越发可怜巴巴,根本找不到半点常人前沉稳坚毅的影子。
苏时再一次反省了自己这个监护人是不是当得太过纵容,又再一次输在了心软上,妥协地被江辅秦推进家门。
看着青年的背影急匆匆消失在二楼,苏时靠在沙发里,挑挑眉抛开心思,打开了搁在沙发旁的电脑。
对冲基金是博弈游戏,高风险高回报,也不是一般的耗费精神。
治疗的副作用里最显著的就是头晕嗜睡,预料到自己之后恐怕没什么精力多关注这些基金,苏时果断地选择了抽身,将已经翻了几十个番的资金撤出,空手套来的几十个亿全存了回去。只留下一个亿的基础资金,随意投进了几只被高调唱衰的大盘。
金融街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他喜欢在里面做数字游戏的感觉,却并不愿被这些东西所束缚,反而成为生活的负累。
风头太盛容易引人注意,之前的黑客大战,没能及时按住兴奋过度的系统,估计已经叫有关部门把目光投注在麒麟上了。如果这时候再被金融猎人盯上,麒麟转眼就会被再一次推到风口浪尖。
现在的麒麟需要的是稳定持续的发展,苏时稍稍坐直身体,指尖下意识轻敲着沙发,沉吟一阵,又替自己的ip加了一层海外的掩饰码,顺手定位在了大西洋的一处岛礁上。
稍显急促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传下来,苏时微微挑眉,合上电脑放在一旁,抬头望过去。
江辅秦身上还穿着件不知哪儿来的围裙,兴冲冲飞步下楼,回到他面前,把手里的蛋糕放在桌上。
蛋糕做得实在算不上精致,连圆柱体都只能勉强算得上,却依然认认真真地抹了奶油,放了刚切好的水果和巧克力薄片,还特意撒了厚厚的一层可可粉。
他的另一只手里还端着杯热可可,醇厚的可可香气搀着一点奶香。熟悉的气息叫人胸口不觉温烫,苏时抬起目光,迎上江辅秦眼中期待的亮芒。
苏时忍不住勾起唇角,抬头望他:“我又不过生日,怎么忽然想起做蛋糕了?”
只是随口一问,眼前沉毅果断的年轻总裁脸色就忽然红到了耳朵边,抿了抿嘴没做声,把热可可也放了下去。
他总是记着那天夜里,那个人笑吟吟举着筷子,把那一碗草率的煮面吃得心满意足的样子。
陆望津想吃他亲手做的东西,第一次做得不好,他心里总是记着,总想把自己能做得最好的给他。
烤箱是特意买了叫送到公司的,烘焙的书藏了整整一抽屉。他记得对方喜欢热可可,反复挑了几本,才终于确定了要做巧克力慕斯蛋糕,找借口在公司加班了三天,才总算做出了味道说得过去的巧克力慕斯馅。
昨晚回家的时候陆望津已经睡下了,他悄悄把蛋糕藏进了冰箱里,忐忑了一整个晚上,幸好对方一直也没来得及发现。
心口紧张得砰砰直跳,江辅秦把蛋糕一丝不苟地切好,分出一块装在小碟子里,屏息递在他手上:“先尝尝,好不好?”
苏时笑着点点头,接过来尝了一口,不由微微挑眉。
蛋糕烘烤得松软,巧克力慕斯细腻醇厚,虽然在冰箱里多少冰过了头,却实在无伤大雅,看得出对方显然花费了不少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