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疾步奔来的如一从廊上一把拉起时,封如故站立不稳,扑在了他的怀里。
封如故没心没肺地对如一笑:“哎呀。”
如一面如寒霜,一张薄唇抿得发白,握紧封如故右手腕的手隐隐发抖,口中紫檀也被他咬出了一条裂纹。
封如故似乎不知道他在气愤些什么:“怎么了?原来你不叫小红尘啊?”
说罢,他嘀咕一句:“师兄他老人家不会骗我吧。”
听到“师兄”两字,如一的神情柔和了一瞬,周身戾气锐减。
“看来没错。”封如故往前迎了一步,“以我的辈分,唤你一声小红尘,好像并无不妥吧?没想到大师反应这般大,如此厚爱,真叫封二受宠若惊了。”
如一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情绪失常,竟然握了封如故的手,立刻放了开去。
封如故却不肯放过他,负着手一步步向他靠近,声音带着一点晨起后的沙哑,用来挑逗人真是再合适不过:“《楞严经》有言,‘汝爱我心,我怜汝色,是以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缠缚’,封二虽然酷爱自由,但若是如一大师愿意以己为锁,封二倒不介意被缠缚一世……”
他进一步,如一便被逼得退一步。
到最后,如一被逼到廊边,踉跄一步,险些一脚踏空阶梯。
封如故看他失态,目的得逞似的大笑起来。
如一霜雪似的脸颊染上一抹略带羞恼的红,更衬得耳垂红痣鲜艳。
他一言不发,振袖而去。
封如故注视着他的背影,直至他在绿影间完全消失,才把背在身后的手拿到身前。
荆三钗的声音突兀在背后响起:“你对他倒是用心良苦。”
封如故头也不回:“你什么时候醒的?”
荆三钗趴在窗边,头发未梳,眼角还带着一点宿醉的红意:“你被他摁着的时候。”
封如故说:“听人墙脚,耳朵流脓。”
荆三钗反唇相讥:“诱僧破戒,天打雷劈。”
封如故喊冤:“天地良心啊,我没有。”
荆三钗一边撑着窗沿从窗中跃出,一边拆穿他:“天地良心,又不是你的良心。你根本就没有良心。”
他望一望如一消失的方向:“你是真的对他很上心。为什么?”
封如故:“何以见得?我只是爱看小和尚无地自容。”
荆三钗:“得了吧。从你被你师父捡回来我们便相识,你用不着跟我耍花腔。……你刚才是不想叫他开口说话,可对?”
荆三钗又道:“我走踏江湖道,不算百事通达,也算见识广博。那秃驴是寒山寺人,据我所知,寒山寺寺规向来谨严,还喜欢对寺规删删改改,直到去年,寺规共计一千八百零三十五条。其中一条有言,闭口禅期间破戒,乃是对佛不敬,是坏道之举,需自罚十鞭。你方才分明是怕他开口破戒,才句句抢白的,是也不是?”
封如故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道:“啊,有这回事吗?”
荆三钗沉默半晌,看表情是在斟酌自己要不要抽死这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我昨夜喝得糊涂了,忘了问你。……他就是那个人吗?”
“哪个啊?”
荆三钗的脸扭曲了一下,终究还是忍下了一口气:“就是在那个时候,你说,你不会死,你答应一个人要活着回到现世,接他回家的那个……”
封如故懒懒散散道:“忘记了。”
荆三钗见他油盐不进,气得跳脚,伸手抽他:“你给老子装什么傻!”
封如故抬起胳膊挡了一下,却像是被碰到了什么痛处,骤然抽了一口气。
荆三钗登时忘了恼怒:“怎么了?”
封如故卷起袖子,只见右腕上红了一大片,隐隐浮现出指痕白印。
荆三钗脸色微变:“……他伤了你?”
封如故翻着手腕吹气,满不在乎道:“他不敢。你难道忘了?我从小就不经打,摔一下磕一下就会这样。”
这倒是事实,封如故用剑是一把好手,同时却又是个不折不扣的玻璃人。
荆三钗啐他:“一个剑修,这般娇弱,还有脸自夸。”
封如故道:“为何不能自夸?我是天生的公子少爷,身娇体贵,像你这种人是不会懂的。”
荆三钗:“……你倒是真不怕被我打死。”
封如故把袖子放下,遮住手腕,笑道:“不会,我欠你的债还没还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