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问题的第一步是正视问题,”谢卓说,“你连暴露伤口的勇气都没有,怎么能指望它会愈合?”
“伤口暴露不会让它愈合,只会导致感染化脓,引起并发症,最后蹬腿翘辫子。”孙自南接过服务生递来的热水,说,“你有没有常识?”
谢卓:“那你憋着吧,别说了。最好憋死你。”
孙自南摇摇头,哼笑一声。
在处世态度上,他和谢卓完全是两个极端。孙自南收敛克制,谢卓放飞自我,看似很难合得来,实际上勉强算是性格互补,能成为朋友,完全靠上帝随机分配。他们俩都是那种熟人遍布各界,朋友却寥寥无几的男人,大概只有在少年时期才青涩坦诚,长大了就把心事捂得严严实实,很难交再到什么知心朋友。
谢卓是孙自南上高中时的室友,与他分享同一个双人间。第一年两人几乎是谁也没搭理谁,虽然这所学校的学生大多非富即贵,他俩却好似毫无结交朋友、积攒人脉的自
觉。孙自南每天早起上课,自律得可怕,谢卓则自由散漫,每天睡到日上三竿,翘课逃学犹如家常便饭,也没有老师敢管。
谢卓他爸爸是做房地产生意的,赶上了当年这个行业最红火的时候,赚得盆满钵满。然而他妈妈患癌过世不到一年,他爸就把小三抬进门当了继室。谢卓跟他爸吵得一塌糊涂,他爸一怒之下给他送进了寄宿学校,从此眼不见心不烦,跟他后妈甜甜蜜蜜地生二胎去了。
在亲爹后娘的强刺激下,青春叛逆的谢卓渐渐养成了一项异于常人的“爱好”。
时至今日,孙自南仍然清楚的记得那是一个春天的下午。天气很好,风轻日暖,学校里的桃花开成了一片灿烂的云霞,他上完网球课,衣服都被汗浸湿了,于是半路转弯回到寝室,打算洗个澡换件衣服再去上课。
整座楼里静悄悄的,他用门卡刷开房门,刚推开一半,就听见了玻璃瓶落地“啪嚓”一声脆响。
谢卓被开门声惊动,愕然回头,石榴红的吊带裙恰到好处地掐出他的细腰,可胸部的裁剪设计却掩不住平坦的胸口。他脚边滚落了一瓶指甲油,在浅色地砖上漫开一滩猩红,像此刻的静默和尴尬一样触目惊心。
孙自南的第一反应是:幸好我不喜欢女的。
他从没在谢卓脸上看见过那种表情,这个把自己活成废物的小少爷原来也有神经紧绷的时候,眼神里写满惊惧绝望,简直如同要被解剖的小白鼠——孙自南就是那个拿着刀的人。
“至于吗?”他莫名其妙地心想,“我又不会因为你穿女装就把你怎么样。”
他面无表情地关上了房门,一边从自己衣柜拿换洗衣服,一边对犹自发愣的谢卓说:“别愣着,赶紧把地板擦一下,那玩意干了就不好清理了。顺便开窗通个风,味儿太大了。”
谢卓:“……”
他脑海里一片空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好依着孙自南的指示,老老实实地把地板擦干净了。等孙自南从浴室里出来,就见谢卓垂着脑袋坐在桌前,衣服也没换,任凭风从窗外呼呼地吹进来。
虽然气温已经回升,但毕竟是早春,孙自南怕他冻死,只好自己走过去把窗户关上了:“你不冷吗?”又低头一看地板,皱眉道:“地板缝里没擦干净……算了,明天让清洁阿姨擦吧。”
谢卓愣了一会儿,驴唇不对马嘴地问:“你是处女座吧?”
孙自南说:“是啊。”
只有他们处女座的人能干出这种事来!
“那个……”谢卓抓心挠肝地纠结了半天,最后终于鼓足勇气,艰难地开了口,吞吞吐吐地说,“如果你觉得……恶心,我可以换寝室……”
孙自南整理桌面的动作一顿,深思熟虑片刻,说:“不觉得。只要你答应以后别把指甲油化妆品弄得满地都是,及时开窗通风,继续保持良好的卫生习惯,可以不用换寝室。”
他说的是真心话。对于一个有洁癖的处女座来说,像谢卓这样卫生习惯好又追求精致生活、平时不爱运动、不会动不动就搞得满身大汗的室友简直可遇不可求。再说喜欢穿小裙子又不是什么罪过,总比天天光膀子四处乱晃好吧。
“你不会介意吗?”他仓惶地问,“跟一个biantai住在一起……”
孙自南深深地皱起眉,谢卓感觉自己在他脸上看见了堪比检查卫生时的严厉神情。
“你确实应该多读点书,”孙自南说,“就算你把自己打扮成二胡卵子,那也是你的自由,如果这样要被叫成biantai,那天下大概没什么正常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