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男人洗漱回来了,随手把一家人的牙刷放回同一个杯子里。
唐小丽心脏怦怦跳。
想到今天晚上还要躺在一张床上,难免有些尴尬,两人难免要——
虽说两人做了两世夫妻,但那种陌生感还有的,韩学礼也是个正常的,血气方刚的男人,唐小丽可一点都不怀疑他的能力。
等脱了外衣上了床,才发觉招待所的床是真的小。
一米五的床,放在房间中间,萌萌这个年纪是爱满床打滚的,一个晚上就能从床头滚到床尾,又不能像在老家那样把人放在床边,唐小丽把她放在两个大人中间。
也不知道韩学礼会不会以为......
唐小丽思考着这个问题,韩学礼从外面拿过来个席子跟毯子,淡定的在铺床。
这是要打地铺?
心里头松了一块,但又有个地方莫名有些不爽。
“你要睡地上?”这会儿天凉了,睡地上多冷啊。
韩学礼说:“床太小了,三个人都睡不好,我打地铺睡就行。”
“那怎么行地上凉。”
“不是有毯子吗,垫上就行。”这个毯子是韩学礼冬天盖的,其实很薄。
唐小丽刚想说,那还不如你去睡宿舍呢,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韩学礼躺下之前关了灯。
黑暗中只能听见微弱的呼吸声,以及两个大人时不时翻身,尤其韩学礼跟煎饼一样。
胆子大了点唐小丽翻过去看着黑暗中的他,见他侧躺着对着她这边,调整着睡姿,一个没忍住:“地上不好睡吗?”
话一出口,韩学礼叹了口气。
地板是水磨石的,虽说干净但躺在那种地上,一想想就硌得慌。
垫个毯子,也只能稍微缓解,就算以前农村家里困难,也会垫点稻草什么的呢。
男人长叹一口气,似乎是觉得她的天真有些搞笑,自嘲一般问她:“你在我身边,我怎么睡得好?”
他是个正常男人,不过是考虑到她一路过来辛苦。
唐小丽没听懂,正准备再问下去,突然脸上火辣辣的,心说这人看着挺斯文的啊,怎么动不动就开车。
但转念一想人家也没说什么,倒是她想歪了。
韩学礼又翻了个身,整个身体平躺贴在地板上,安慰她:“以前在外面经常这样睡,我垫着线毯其实也还好,你要不把另一只枕头给我会舒服些。”
萌萌满床滚自然不要枕头,唐小丽心说自己也是心大,怎么没想到递个枕头给他。
她赶紧扔了枕头下去。
韩学礼垫上仰面躺着,慢慢的呼吸渐渐长了起来,唐小丽又是一天到晚在外面跑的,到现在已经是累的不轻。
这一夜睡得很安稳。
醒来,就觉得哪里不对。
孩子呢,孩子去哪了?
这一夜并不好睡,韩学礼摸了摸后脑勺,昨晚上本来打算等母女两个都睡着了再看会儿书的,他竟然也就这样睡过去了,还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萌萌呢?”
韩学礼也皱着眉看,他很少睡得这么死,这一晚上一点感觉都没有:“找找。”
这个时候从床底下响起来孩子的哭声。
唐小丽忙下床,趴在地上往床底下瞧,看见萌萌正在床底下抹着眼泪哇哇大哭呢,床底下是暗的,萌萌应该是睡觉滚下去的,至于怎么滚下床。
床太矮,这孩子睡得死沉,滚下去没感觉多疼,然后继续睡,一边睡一边滚,就滚到床底下去了。
幸好这天气也不算太凉,萌萌肚皮上还搭着大人的衬衣。
父女两个竟然都在地板上睡了一夜。
唐小丽忙把孩子捞出来,萌萌哭的脸都红了,一早上忙着哄孩子,又把韩学礼打发走让他去上课,她想起书里面提到韩学礼又很严重的失眠症,但她能很肯定的是,韩学礼现在还没有,至于以后会不会患上失眠症,这个她就不清楚了。
韩学礼临走前留下了一叠饭票,一叠零零散散的小票子。
“学礼。”临走之前唐小丽叫住了他。
“好好上课,别操心我们的事儿。”唐小丽把饭票收下,拿回一些零钱给他,十分豪气的说:“之前你单位的津贴给了我,都在我这里,另外我跟阿美合伙做生意也赚了一点钱,租房子和上学的事情你不用操心,以后你吃饭别吃那么差,手里头也留点余钱,我手里头真的有。”
以前韩学礼就不留钱。
结婚前工资都交给了母亲,一旦立了规矩结婚以后很难改,虽然每个月给小家庭争取到了一些钱,但是各种花销下来就算再节省也花了个七七八八,结婚三年多,唐小丽手里头根本没多少钱。
到后来韩学礼去上学,两口子拿不出钱来,说给别人都没人信。
殊不知陈雪华还到处跟人吹嘘:“别说唐小丽是个城里知青,谁嫁到我们家不是享福的命。”
事实上呢,她一心想把两个媳妇都拿捏在手里,除了一个月十块钱,多余的是一点都没见到的,两个儿子大部分的工资都进了她的口袋,存起来的时候说有事必会拿出来,但最后连韩学礼读书这么大的事要找家里拿钱,陈雪华都一口一个没有,但陈雪华不是没钱,要是真存下来,家里也能有大几千块钱,这些年娘家陈万斌读书,花的都是几个姑姑的,这里头以陈雪华出力最多,就连亲儿子的大学都恨不得给亲侄子拿去上。
人不怕穷,可却怕在困境中失去平衡。
等到韩学礼上了学,韩学文也开始不给家里交钱,在婆婆眼里老大两口子都是废物。
除了拿工资回来的,其他人都是废物。
韩学礼看了她一眼,心知她说的不是假话,把零钱塞口袋里。
宾馆早上有热水,母女两个打了热水擦洗了一把,就带着萌萌去招待所食堂吃早饭。
吃完早饭,唐小丽又把剩下的钱拿出来,随身放在贴身内衣里头。
这会儿信用社不靠谱,工作人员都能分分钟卷走钱跑了,银行也没有联网系统的存款,她只能把钱放在贴身的地方,就连洗澡都不敢松开眼,谁叫这里是羊城,是经济最发达的地方,也是小偷最猖獗的城市。
收拾好了就带着女儿出了门。
唐小丽打小就是混这的,小学开始她就背着书包到处跑,撒野玩够了才回家,初中开始学校里头就不大上课,到处闹GM,她贪玩也跟着去过一两次,直到第二次被极端的疯狂给吓到了,就再也没去了,从那会儿开始她在同学里面看上去就不大合群,同学们也觉得她有些孤僻。
所以初高中时候的同学她差不多都没印象。
现在还能交往的朋友都是小学时期甚至更早些的。
从招待所出来,往铁道小学那一块走,公交车有些绕路,母女两个没坐公交车差不多走了二十几分钟,还好萌萌人小懂事,并不吵着要抱,母女两个是去铁路附属幼儿园,唐小丽发小刘斯毕业前就进了那里当幼教。
两人从穿开裆裤时候就一起玩,差不多认识了十几年,下乡之前刘斯已经参加工作,临走前还给她凑了一堆票证,记得没错的话就在这家幼儿园,现在工作相对来说稳定,有些人一辈子都没换过单位。
不过唐小丽也没好意思叫别人白帮忙,在门口的士多买了一箱子巧克力饼干,又买了几包不用烟票的阿尔巴尼亚香烟,这年头走关系找路子,少不得塞烟塞糖。
萌萌问:“妈妈,咱们去干嘛呀?”
唐小丽:“咱们找妈妈的朋友,她是老师。”
别看孩子小,再小也是个dú • lì的个体。
萌萌又问:“妈妈也要读书吗?”
唐小丽:“这是幼儿园,咱们是在给萌萌找学校呢。”
萌萌悟了:“那妈妈的朋友是老师吗,我的妈妈可真厉害。”
老师在她心目中是很厉害的拉,妈妈的朋友是老师,四舍五入也是妈妈厉害了。
唐小丽笑了,觉得这么大点的孩子真可爱,萌萌快三岁了吧,女孩子比同龄男孩子要稍微成熟点。
走到幼儿园门口问了,刘斯还真是在这里上班。
保安看她手里牵着个孩子,打扮也不像羊城妇女那样时髦,上下扫了她好几眼才说:“走关系上学啊。”
这会儿找关系想来上机关幼儿园的太多了。
琶洲附近的村民都想读幼儿园呢,这幼儿园是这样好上的?
机关内当然能满足,但是也有走关系找路子也想上幼儿园的,这些人少不得要找人,找不到熟人先得过保安这关。
这会儿国家单位哪怕是个扫地的态度都不会太好,骄傲的很呐,不过保安的态度让她想起她三舅,三舅就是给人看大门的,在家天天被舅妈骂,出门拽的跟二五八万一样,唐小丽小时候没人带,她妈就丢给三舅,所以唐小丽从小是在门岗上长大的,跟扫地的和看大门的也最熟。
她三舅整天在门岗上聊天打屁,也喜欢贪点小便宜。
唐小丽瞅着没人,往保安手里塞了一包香烟:“我跟刘斯老师是同学,刚插队从乡下回来的,这不是想看看老同学,顺便看看有没有路子给孩子上个学,您帮我想想办法,能不能把刘斯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