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侯一个人在书房里坐着,嘴里龟孙子、兔崽子地骂着,骂着骂着就叹气,那种从心底升起的无力感把他整个人都紧紧裹住。他不得不承认,对这个翅膀硬了的三儿子,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当老子的,挟制不住儿子,这对习惯了一言堂的武安侯来说,是多么沉重的打击!
他有四子,两嫡两庶。其他三个都非常敬重他这个父亲。老大是嫡长子,又是世子,他身体孱弱,他这个做父亲的难免多关注几分。老大也没让他失望,即便不能出仕,却读了很多书,在京里赢得了极好的名声。
老二和老四是庶出,老二懂事又贴心,他也就多疼几分。
唯独这个老三,不知怎么的就长了一身的反骨,以前是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冷飕飕的眼神直盯着你,盯得你心里发毛。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能把人噎到后墙。现在话倒是多了,却是句句如刀,哪句不戳人不说哪句。
同样都是儿子,怎么老三就这么桀骜不逊呢?
武安侯眉头紧锁,决定晚上去正院用饭,顺便跟夫人商量一下,老三这事该怎么办?
侯夫人对武安侯的来意心知肚明,但也不点破,只澹澹地吩咐丫鬟摆饭。用饭也有丫鬟在一旁伺候着,用不着她多操心。她现在年纪大了,就想过几天清净日子,犯不着上赶着讨好他。
武安侯也不在意,多少年了王氏都是这个样子,他早习惯了。
用罢饭夫妻两个坐着喝茶,武安侯不开口,侯夫人就绝不询问,没办法,武安侯只好轻咳一声,道:“老三的婚事你有什么章程吗?”
侯夫人惊讶,“太子府上余詹士千金,侯爷不已经去提亲了吗?还没说,老三的眼光真不错!”
武安侯瞪着侯夫人,总觉得她是故意的,但又没有证据。
“我是去提亲了,还提了三回,人家都没应。”武安侯看着夫人的脸色,话锋一转,“你知道老三那个不省心的怎么说?他嫌我偏心,立逼着老子务必拿出最大的诚意,往余家求上十回!这不是打武安侯府的脸吗?那个女人以为自己是谁?还敢让老子去求十回,多大的脸!老子可丢不起那个人!”他嘲讽着,眼睛的余光却盯着侯夫人的脸。
侯夫人异常平静,只眉头蹙了一下,“这叫什么丢人?求娶,求娶,不求就能娶到了吗?虽说十回多了一些,但咱们府上也不是没有前例的。余氏的情况有些特殊,多求几次也无妨。”
“什么?”武安侯一怔。
“老二家的呀!”侯夫人一副“你怎么贵人多忘事”的模样,“当初侯爷想为老二求娶苏家的嫡次女,可是整整往苏府跑了半年。”
在侯夫人的目光下,武安侯的眼神有些闪躲,“那能一样吗?”
“是不能一样。老二是庶出,老三是嫡出,怎么能一样呢?为了个庶子,侯爷筹谋上半年都不嫌烦,怎么轮到老三这个嫡出,才十回侯爷就嫌多了?”
侯夫人脸上浮上嘲讽,“依我看老三还真没说错,侯爷可不就是个偏心的吗?可怜老三啊,生生被侯爷的偏心给刺激得性情大变了,以前,他多听话的孩子了。”
“胡说,我什么时候偏心过?”这指责让武安侯目瞪口呆。
“哈,侯爷这话自己信吗?丁姨娘那母子俩这些年上蹿下跳的,不就是侯爷惯出来的吗?一个庶子,本人又不出众,二十大几了还在金吾卫混日子,要不是侯爷偏心,能娶到三品将军的嫡次女吗?”侯夫人语调平静,但脸上的嘲讽更重了。
“那不是,不是……”武安侯支支吾吾,好吧,他承认,他是偏着二儿子那么一点,但老三变成这副鬼样子真不关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