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压根没打算和他们商量,所有主犯的十族是诛定了,现在唯一要考虑的是,这个第十族的划分依据是什么。
同窗,朋友,这些概念太宽了,总要有个衡量的标准。
曹鼐等人见皇上态度如此坚定,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只能默默摇头。
经历这场zhèng • biàn,皇上对于官员的量刑标准又要加重了,以后大家的日子只会更难。
“启禀皇上,臣有一言。”
这时候,邝埜突然站了出来。
三人上殿面圣,一直是曹鼐和张益在说话,两人几乎忘了身后还有个人。
此时转头看去,脸上同时露出赞许的神色,邝尚书年逾七旬,是当朝资格最老的臣子,他或许有办法让皇上回心转意。
朱祁镇依旧沉着脸,道:“讲!”
邝埜说道:“靖难之时,臣十六岁,刚刚考中秀才,师承泰和大儒王敬。”
朱祁镇有些不解,这老家伙突然说起靖难,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暗指自己这个皇帝杀戮过重?
他娘的,洪武、永乐两朝,一桩案子牵连数万人,凭什么到了我这里,就不能杀了!
正欲发作,只听邝埜继续说道:“关于震惊天下的方孝孺案,臣曾听恩师提起过,所谓的诛十族,并非太宗皇帝一时之忿,而是……另有隐情。”
朱祁镇一下子愣住,曹鼐和张益也有些诧异,纷纷看着邝埜,等他继续说下去。
“太宗皇帝登基之后,钦命都察院御史陈英专门负责调查建文余党,恩师王敬和陈英是同窗,因此,老臣对于当时的情况略知一二。”
“御史陈英反复清查数月,最后提交的名单长达二十页,共八百七十三人,这其中大部分官员都和方孝孺有关,而且,远超九族之外,蔓延至十族。”
朱祁镇问道:“你的意思是,并非太宗皇帝要求诛方孝孺的十族,而是因为此人结党营私,拉拢了八百多人,如此来说,当初太宗皇帝起兵靖难清君侧,清的就是这些人?”
邝埜点了点头,说道:“回皇上,正是!”
朱祁镇皱着眉头沉思片刻,又问道:“方孝孺当初是什么官职?”
曹鼐比较清楚,便回道:“建文帝即位后,方孝孺先后出任翰林侍讲及翰林学士。”
“什么?”
朱祁镇诧异道:“方孝孺名气这么大,才只是个翰林学士?”
曹鼐点头道:“正是。”
朱祁镇感觉似乎有些好笑,又问道:“区区一个翰林学士,如何能拉拢到八百多名党羽?”
邝埜回道:“建文初年,实行新政,恢复荐举制,这个建议便是方孝孺提出,并且由此人具体实施,以至短短三年来,经荐举入朝为官者多达千人,御史陈英查出来的八百七十三人皆与方孝孺有着直接或间接的关系。”
这些事朱祁镇并不熟悉,就算前身这个名副其实的皇帝,也不会去研究靖难那段历史。
燕王朱棣起兵靖难,落下造反的名头,他自己也懒得洗,老子就是造反了,怎样啊?
后世子孙便默认了祖上造反起家的事实,对于当时的细节也不再追究,只知道结果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