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因为户部收土地交易税的事情闹得鸡飞狗跳,好些宗亲跑到皇帝跟前哭穷。
于是皇帝把好几个许久不见的儿子们都招进宫来,跟他们说了说近些年来财政吃紧的状况,意思是:你们老子我缺钱,你们做为儿子,好意思不表示一下自己的孝心么?
十三皇子和十四皇子刚成年不久,刚刚出宫开府不久,根本还没来得及买进多少田地呢!当即十分乖巧地表示,儿臣一定率先纳税,为宗亲们做出表率!
皇帝看到年纪较小的儿子就觉得欢喜,几个年纪一大把快做祖父的皇子脸立刻就臭了,但这里头恰巧有个不差钱的老三肃王,当即啪啪地拍着胸脯对皇帝表示,不仅他肃王府交,他要拉着自己外家孟侯府,王妃娘家宁侯府,以及两位侧妃的娘家,一起向皇帝交银子!
靠!
天底下竟有这么贱的贱人!
他几个兄弟在心里把肃王颠过来倒过去地骂了九九八十一遍,随后也争先恐后地表示不仅自家王府交,后院那群女人们的娘家,有一个算一个,统统交钱!
此时不为父皇分忧,更待何时呐?东宫还空着呢!
于是乎,这事儿还真就轻轻松松地办妥了,甚至牵连进来的家族比预想的要多得多。首先是朝中多数公侯伯爵的武将世家,几乎没有不跟皇室宗亲结亲的。
皇室宗亲与武将世家联姻,这是从太祖时期就形成的传统。不过后院的女人也不是全是武将家族出身的,比如过去的太子妃,现在的慎郡王妃言氏,她爹可是前内阁首辅啊!
于是已经退休言阁老怎么也没想到,这把火莫名其妙就烧到自己家来了。
当初不是说好了是外戚的么?
他们言家现在就只剩一个慎郡王妃,算什么外戚?!居然也有交钱?
可没办法,女婿王爷都开口了,他老人家的大外孙,长孙殿下都拿着官府的文书记录,坐在自家正堂里要钱来了,几千两银子的事情,你好意思说不交?
当然,宋建鸣本人也立刻交了钱。虽然说他女儿还没嫁到王府去,这不是快了么。交了钱,也好让其它人闭嘴:你瞧,户部尚书宋大人本来可以不交钱的,他都交了,御史都没话说。
宋清月手头的六千亩荒地,也属于最近五年内购买的,至于南边的林地、坡地,也还有两千亩是在五年内买的,两边加起来一共要交四万两税款!
好在在保定的庄子上是挖出煤来了,不然她也心疼地要抽气。
也就一个月左右,户部进账总数高达三百六十多万两!
嚯嚯,今年、明年,乃至后年辽东以及西北的军饷都不用发愁了!
可皇帝看着手里的数字只觉得心惊。三百六十多万两啊,每亩交税五两,那就是整整七十二万亩的土地啊!
而这还只是近五年的数目。
皇帝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这次不用宋建鸣说,皇帝都意识到了近些年来土地兼并的严重程度。
要知道这些土地可都是不交税的啊!
难怪户部穷呢!
难怪国库空虚呢!
再不做点什么,只怕皇位都要坐不稳了。
他不仅招了冯坤进宫,还有东厂的魏公公。皇帝要他们去查,不仅仅是宗亲和外戚,还有朝中这群满口仁义道德的文臣。
别以为皇帝不知道,他清楚的,都是一丘之貉,凡是家里放过印子钱、逼死过人命的,有一个算一个,统统查出来。尤其是那帮当初把扬家骂得狗血淋头的御史们,严查!
皇帝这次不仅要他们交钱,他还要抄家,要shā • rén,不然难解他的心头之气。
皇帝可是记仇的。
日后这土地交易税,人人都要缴!
其实不仅皇帝在查,那些跟宗室沾亲带故的公侯伯爵家私底下也在查,交税这种事不能只有他们,要交就大家一起交!
大周朝可不是软脚虾一样的宋朝,没有重文抑武这一说。
这些举措引起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首先便是京畿地区的田庄开始涨佃租金,总要把交出去的税钱赚回来一点吧?不少嫌田租太高的佃户弃了东家或南下、或西进、或是北上谋生。
至于那些家中纨绔多,财政状况不佳的家族,就只能被迫开始卖地。
相对贫瘠且产量不那么高的田地则开始被大量抛售,京畿地区、西北地区的土地价格一度跌到景宁朝以来的最低点。
这时候宋建鸣再次上书皇帝,建议朝廷出钱收购这批被抛售的土地。
朝廷收田,自然不必交税。
至于这些被收购的田地,则以皇庄的名义招收那些外流的佃农,以十税三的税率收取赋税。
大周朝开国的时候农业税非常低,最开始的时候只有三十税一,可历经九十余年,土地兼并的问题已经相当严重,各地收税的时候,摊在自耕农头上的火耗越来越高。像是京畿地区,算是土地兼并最严重的地区,自耕农数量少得可怜。
顺天府几乎收不上什么税,自耕农的火耗更是高达十税四、十税五。
十税三这个税率比普通自耕农的税率要高,但若是算是火耗,却是低了一两成,此举既惠及农民,又相当于变相的“火耗归公”,亦对朝廷有利,皇帝高兴得差点就想给宋建鸣加封个什么太子少师之类的虚衔。
可皇帝转念又想起宋建鸣就要跟老三做亲家了,不免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赏点东西就算了,免得朝中有人以为他属意肃王做太子呢。
老皇帝现在看哪个儿子都不顺眼,年纪小的那几个吧,虽然情感上还是喜欢的,但他也知道弃长立幼乃是取祸之道。
犹豫来,犹豫去,目光难免又落在曾经被他寄予厚望的老大废太子身上。
老皇帝当晚便梦见了徐皇后,半夜惊醒,心中一阵酸楚和难受。
要不,再瞧瞧?
若是太子他吸取了教训,未尝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啊!
忙忙碌碌中,时间来到了三月,天气转暖,又快要到农忙时节,全国各地都在为春耕做准备。
趁着婚前最后一点自由的时光,宋清月约了孟晚枫一起去保定的闲月庄逛逛。
草庐雅致而幽静,看着朴素,实则很是奢华,光是那一扇扇的安装了玻璃的推门就是别处见不到的。
孟晚枫在感叹宋清月的豪气之余,不由地疑惑她找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这个宋姑娘,看着冷清,却实则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可她说话做事瞧着亲切,实则亲切客气中又疏离得很,实在是个令人捉摸不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