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溪镇的医院,哪怕是最好的,也比不上市里。
晏悯站在病房中,看着躺在床上除了面部,全身动惮不得的苍老男人,与上辈子容光焕发,志得意满的样子,简直是讽刺的对比。
“父亲。”
他嗓子干哑的开口,眼中水润润的像是要哭。
养父铁石心肠惯了,一点怜惜的心情也没有,浑浊的眼珠落在面容漂亮,衣着得体的养子身上,一个月不见,那个蓬头垢面,衣服破烂的少年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
他过得好了,自己却倒霉了。
如果早知道卫知泽对晏悯抱有那种心思,他怎么也不会把全部希望压在那个从未见过面的人身上。
真是晦气。
“他需要静养,有什么话挑着说吧。”卫知泽不喜欢晏悯养父看晏悯的眼神,那恶意怎么也掩藏不住。
太恶心了。
“父亲……今,今天是中秋节。”晏悯忐忑地把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放在病床边的桌子上,磕磕绊绊道:“我,我买了月饼……”
曾经,晏悯刚从孤儿院来到晏家时,也度过了一段较为平淡幸福的时光,那年的中秋节是他这一生过得第一个有意义的节日。
只可惜,好景不长。
一旁的护工委婉提醒:“晏先生的身体状况,可能吃不了。”
晏悯连忙垂下眸,紧张地捏着手指,“对不起,我…我忘了。”
“没事的。”
养父则快要被气死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对晏悯的滤镜太深了,总觉得这小畜生不怀好意。
“算了,人也看了,咱们走吧。”卫知泽看了半天,实在受不了晏悯养父的那个眼神,恶毒,仇恨,厌恶。
或许,他对晏悯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父子情谊,从来只有利用,遗弃。
晏悯听了卫知泽催促要走的话,脸上的情绪微微停滞,这么点时间,根本不够。
他踌躇不定地看着卫知泽,摇头说道:“我,我想和父亲他,再单独待一会。”
卫知泽微愣,不禁复述一遍:“你要跟他单独待在一起?”
晏悯犹豫片刻,然后点了点头,“是。”
闻言,卫知泽表情凝重地抿紧了唇。
可能是对卫家没有归属感的原因,即使养父虐待了晏悯那么多年,对晏悯而言,唯一承认的家和亲人,恐怕只有那栋小破楼和养父。
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养父。
身体多处骨折,至今没有休养好,除了那张嘴能勉强说几句话,以乌溪镇落后的医疗水平,余生恐怕只能在病床上度过了。
考量之后,卫知泽深沉的目光地落在晏悯身上,“好吧,我在门外等你。”
晏悯表情一松。
卫知泽和护工离开后,病房里只剩下了他们父子二人,一时间,空气安静的过分,只有仪器的滴答声。
这么多年了,养父知道晏悯反应和说话的那个速度,根本没有想和人聊天交谈的欲望,干脆闭上了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晏悯隐晦观察下四周,发现没有摄像头或者qiè • tīng • qì后,坐到了椅子上,看着躺在病床上已经闭上眼的养父,目光逐渐变得冷酷。
“父亲。”
这声不同以往的「父亲」,让养父原本合上的双眼逐渐睁开,迟疑的目光再次看向坐在他面前的晏悯。
少年之前固有的怯懦与害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平淡与冷漠。
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养父一时之间都怀疑是不是自己老眼昏花了,所以才会看错。
那个谁都害怕,说话都口吃,反应慢半拍的笨蛋,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
等养父闭上眼睛,重新睁开时,晏悯的双眸染上了几分歉疚和伤感,“这段日子,您身体还好吗?”
虽然听起来,声音里的情绪与以前一般无二,但少年的语调没有一点口吃和迟钝,养父看着眼前既熟悉,又带着几分陌生感的晏悯,纷杂的脑海里冒出了许多问题。
“我恢复了正常,却恢复的太晚了。”晏悯说。
养父微愣。
脑海里的想法也开始了重新规划,难道是回到卫家后,晏悯才恢复正常的?
“您不是一直期望能过上富人的日子吗?”
“我想,它快要实现了。”
养父的思绪瞬间被这个话题吸引了过去。
今天晏悯除了带来了一盒月饼,还带来了一个漂亮的果篮,他拿出一个红润润的苹果,开始削皮,“算是意外之喜,您还不知道吧,我现在是卫家的孩子。”
一举一动都与过去截然不同。
养父看着这一幕,愣了神,半晌才反应过来晏悯话里所带有的含义。
晏悯是卫家的孩子?
“终有一天,我会让您过上您想要的日子。”晏悯承诺。
养父还无法习惯眼前这人居然是曾经那个委曲求全,傻子一样的养子,他狐疑的目光落在晏悯真挚清澈眼眸上,艰难地张开嘴,声音微弱地仿佛听不清,“你,你不恨……”
“无论如何,您养大了我。”所以,在报完这点恩情前,我都会让你活着。
半小时后,晏悯扭动门把手,走出了病房。
他看着靠在长椅上的卫知泽,又变回了曾经那个畏畏缩缩的少年。
“父,父亲他睡了,我们走,走吧。”
秋日的午后,阳光温暖却不过分炽热。
比起乌溪镇的波涛暗涌,宋家上下,看起来一派安宁祥和。
待在卧室里的简殊宁,正在头痛没写几个字的假期作业,他的基础太过薄弱,即使学习天赋能力再强,也无法在短时间内一蹴而就。
系统看宿主如此「纠结痛苦」,提议要不要出门走走,一直憋在屋里,闭门造车,也没什么灵感。
简殊宁看着干干净净的卷子,不得不接受了这个提议。
刚来到宋家时,简殊宁担心露馅和崩人设,除了有必要的时候,一直待在卧室里吸收新知识,可以说得上是深居简出。
后来去了学校读书,两周都没回来。
这样长时间地不出现在外人面前,不少佣人发现,家里没了那位作精,宋家上下安静了不止一点两点。
所以时隔一个月,简殊宁再次出现在客厅时,可把那些快要习惯了的宋家佣人吓了一跳。
难道这位宋二少爷终于忍不住,又要作了吗?
简殊宁走楼梯时,就注意到了那些佣人隐晦又担忧的打量,等他看过去时,那些人又移开目光,低头专心做事。简殊宁皱了下眉,不再关注这些,在玄关换了鞋,走出了家门。
佣人们见状,交换了个眼神,已经有人去打电话告知宋君城,生怕这位宋二少爷再和一个月前一样,一出门就消失一天。
出门后,阳光第一时间落在了脸上。
简殊宁没像佣人猜测的那样出门游荡,而是兜兜转转去了后花院。S市这么大,他又是个现代路痴,即使有系统导航,人生地不熟的,也容易招惹麻烦。
还不如待在家里,清净事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