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波罗的眼神变了。达芙妮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无意中踩中了什么雷区。
“我在这片空地四面安置了道标,上面有我的标识,”他很快收回目光,一本正经地宣告,“只要你待在这里就不会遇到危险。”
“感激不尽。”
面对她乖顺的表现,阿波罗自鼻腔中发出一声闷闷的嗤笑,转身便要离去。
达芙妮追上一步,他立刻驻足回首,眼神冰冷且充满警告之意。她像被冰棱刺中冻住,本能地僵在原地,不敢再前进半步。
这带刺的距离感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初见的时刻,她这两日的苦心都成了白用功。
达芙妮揪住裙摆,尽可能平静地问:“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到您?明天我能去神庙附近吗?”
“是否离开这里、要怎么行动、会遇上什么事都是你的自由,与我无关。”
扔下冷冰冰的那么一句,阿波罗踏着月色消失在天幕之上。
达芙妮在石屋前站了片刻,又一次提起裙摆看了看,还是什么错处都没看出来,最后只能耷拉下肩膀,重新回到小屋内。
那枚花环还安静地躺在原处。
她不禁叹了口气。她以为这花环打动了阿波罗,所以他才释放出些微善意,额外让岩石巨人们修建这座屋子。可神明的心绪比天气更变幻莫测,一转眼阿波罗就忽然摆出副恨不得再也不要看见她的样子,那又是怎么回事?
真是莫名其妙。
对方再不讲理,她要做的事还是得做。
次日午后,达芙妮动身前往德尔菲神庙。岩石巨人们的施工速度出人意料,一天之内神殿中心的殿堂就已经四壁俱全、初现规模。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殿堂前耸立的神像:
三层台座之上,尚未上色的大理石雕塑面貌与本尊肖似,阿波罗端坐在高脚三角凳上,身背弓箭,单手持权杖,另一手持祭祀用的浅口酒碗,足边栖息着一只脖颈昂起的天鹅。
来到神像前的人必须仰头才能看清勒托之子的面容,石像的眼瞳尚未点漆,但空白的眼眶反而强化了冰冷肃穆的印象,让人不由心生敬畏。就宛如神祇正透过大理石的眼珠,略垂视线,平静公正地审视每一位来到祂面前的信徒,没有偏爱,没有私情。
“你来得正好。”
阿波罗的声音骤然在背后响起,达芙妮正在心里品评着神像的完成度,不由抽了口气,下意识按住胸口。刚观察过神像,又看到本尊的面容,她不禁怔了怔。
神像的面貌再英俊再栩栩如生,也很难完全重现出神祇降临的震撼。
阿波罗身上有某种侵略性,即便只是站在那里,观者还是很容易受到他的美貌震慑,恍神间呼吸都要被夺走。
达芙妮面对他时须臾的凝滞没有逃过阿波罗敏锐的注视,那里面有惊艳,也有油然而生的爱慕。他感到不快似地拧起眉心,她便低下头:“赞美您的神迹。您有什么吩咐?”
阿波罗往旁边踱了两步,不动声色地拉开与她的距离:“我要离开德尔菲几日。”顿了顿,他补充一句:“神庙需要日常负责打理供奉事宜的祭司和神职者,我要将被选中的凡人引导到此地。”
这话一出,她就知道她不可能要求跟着一起去了。毕竟是阿波罗的“公务”,而她终究充其量是个受他恩惠的外来者,没有资格参与他的正事。
于是达芙妮露出笑脸:“您必将心想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