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波罗被她这么一问,居然显得有些无措。
“你希望我怎么处置你?”半晌后,他反问。
达芙妮愕然瞪着他,一时间无法分辨他是认真发问,还是在讽刺她刚才那番意在转移疑点的自白太过好懂。“我……”她犹豫了一下,最后选择说实话,“我希望您不要杀我。”
阿波罗不悦地蹙眉。
看来他并没有这个打算。她咬了咬嘴唇,进一步试探道:“如果您再也不想见我,我愿意回阿卡迪亚。金箭的事不必劳烦您挂心,从此我听到您的名讳就会主动回避,绝对不再出现在您面前。”
闻言,阿波罗眉心皱得更厉害了。
她立刻低下头:“只要不是死亡,我任您处置。”
上方传来一声低笑。阿波罗来到她身前,是只要一伸手就会触碰到的距离。他在自己的神庙中没有刻意收敛气息,只是站在那里,绝对的存在感便如巨浪般压来,令她难以自抑地打颤,却也不由自主对那澄净明亮的光心生渴望。
想要触碰,想要被触碰,想要为那光芒所接纳。
仿佛听到了她的愿望,散逸着辉光的手指抬起她的脸,使她正面承受神明的注视。直视星辰容易刺伤眼球,她下意识想闪躲,阿波罗加大力气,她便抿紧嘴唇任由他审视。
阿波罗的视线在她下颚与他指节相碰的皮肤上停了停。他只是那么一碰,就留下醒目的红色印记,像某种娇贵难打理的花朵。她的眼下也残留着未褪的红。她暂时不哭了,但不安的眼睛依旧水光泛滥,看上去随时会因为他的一个表态而雨落滂沱。
可也是她,竟然敢与阿尔忒弥斯的猎犬和弓箭赛跑。他随之记起,在中金箭之前,她看他的眼神并不是现在这样。
阿波罗嚯地松开达芙妮:“如你所说,你无法证明自己所吐露的并非虚言。”
半拍几乎令她呼吸停止的沉默。
“但也没有确凿证据表明你受厄洛斯差遣而行动。”
达芙妮木然眨了眨眼睛,从刚才就紧攥成拳的手缓缓松开,被不安冻结的知觉开始恢复运作,她骤然察觉到指甲掐入掌心的疼痛。还活着才能感受到的疼痛。
“所以……?”她听到自己哑声说。
“我接受你的说法,”阿波罗好像对于自己的退让有些恼怒,但他很快将细微的情绪起伏都扫到平静自持的面具后,加重语调补充,“但那不代表我真的相信你了。”
不等她松一口气,他又冷然宣告:“你必须为违背誓言付出代价。”
达芙妮垂睫,脑海里出现了许多关于神罚的传闻,上辈子偶然读到过的,作为宁芙听说的,还有忒尔福萨遭受的……
“你不适合再留在德尔菲,我会另外给你安排去处。在那之前,我禁止你离开这座殿堂半步。”
她惊讶地沉默须臾,低低道:“是。我听任您吩咐。”
“最后,以斯堤克斯的名义发誓,除非经我允许,你不会与厄洛斯有任何牵扯。”
冥河之誓是最可怕最有效力的诺言。即便是神明,如果违背了冥河女神斯堤克斯见证的誓言,也要承受一年的昏睡以及九年的放逐。如果是无法对死亡免疫的宁芙违约会如何呢?达芙妮不知道,也不打算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