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棠虑了半晌,明了他的意思,心下不禁好笑,“清白”二字于她而言,远没有他们所想的那般在意,自己非当世之人,男女大防尺度尤宽,当下的种种不过是托词而已。
然,这样的心思她是万不可说予旁人的,遂做茫然状,未应声。
水穎峥也并未要她作何反应,提步而走,此时才有了心思看着付之一炬的甄庐,俯身拾起一枚云子,若有所思,
忽然,一股凌厉的刀风破空而来,水穎峥长身玉立,衣袂飘飞,信手扔出手中云子,内势强盛,直攻来者的命门。
不远处甄冠林闻声赶来,见状悠闲的立于一旁观战,时不时的拍掌叫好,不出她所料,不过十招的对峙,水穎峥已将对方拿下。
云棠瞧出这身影就是昨夜的贼人,不觉往甄冠林身后躲了去,隔着数丈距离,见着他落了下风面巾失落,露出一张端方清秀的脸,竟是脂腻色香那名疑与水三少有染的小厮。
“你不该回来。”水穎峥看着来人道,“你知我过了昨日,任何人再想杀我绝无希望。”
小厮委顿在地,脸上浮出死灰之色,他道:“可我不甘心!我熬了三年,荒诞三年,今日不除你,来日我何来的机会。”
甄冠林一旁叹息,此时出声道:“晋华,你这又是何苦?当日是你妹子自愿委身于侯爷,与三少何干?”
“何干?你竟然说与他何干?若非他诓骗了樱儿,许她一世之约换他一线生机,想那狗侯爷何等的暴虐无常,樱儿怎会愿意嫁过去?!而最是过分的是,樱儿受不住狗侯爷的凌虐逃出来向他求救,他竟又将人送了回去……你可知樱儿最终是怎么个死法?”晋华双眼冲红,忆起当日景象,痛道:“她被那狗侯爷用刀子一刀一刀凌迟而死,你们可能想象她有多痛!有多痛……哈哈哈哈哈哈,水穎峥,你会遭报应的!”
甄冠林看了一眼水穎峥,见他面无表情,又道:“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据我所知,樱儿离世时你尚在塞外学艺。”
晋华狰狞的笑道:“你们以为瞒住了樱儿的死讯我就无从得知?真的是笑话!水穎峥,你可知樱儿到死都念着嫁你为妻,可你呢,日日声色犬马,女人无数,早将樱儿抛诸脑后,如此负心薄幸,你简直枉为人……不,我差点忘了,你的确不是人,你娘是怪物,你也是怪物,冷心冷血,狠毒心肠,你们这样的怪物早该下十八层地狱!”话毕见水穎峥神色大变,怒气攻心,他不惧反笑,猖狂至极。
“闭嘴!”甄冠林斥道,“晋华,三少对你已仁至义尽,你莫要恩将仇报!当日你初到水宅他便知晓了你的身份,三年的时间,明知你有杀心他也未动你一丝毫毛,待你已然不薄!”
晋华闻言如遭雷劈,望向已怒了神色的水穎峥道:“你早知我身份……怪道你总胁迫我与女子交好,我道你是浪荡无形,未作他想,原来竟是要破我的功夫……我早该明白的,否则我若修成那般功夫,昨日怎会杀你不得!”
言罢他悔则悔已,又无他法,盛怒之下拍地而起,刀影重重,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欲将水穎峥斩于刀下,然水穎峥又怎会任之听之,厉声道了一声“找死”,推掌而出,掌劲狠辣歹毒,直将晋华震至三丈开外,只见其勉力挣扎了片刻,终是去了。
水穎掌收掌而回,怒气未消,“怪物”两字尤在耳旁,陡然想起一旁的云棠来,杀机乍开,绝不能让旁人知晓了他的身份!
云棠尚在梳理从晋华口中得到的讯息,不防阵阵寒意袭来,抬目望去,水三少已劈掌行至面前,心下大骇,她不由后退两步,却仍躲不过逼人的杀气,电光火石间,甄冠林欺身插入,拦了水三少的招式,道:“快住手!”
“留她不得!”水穎峥狠道,话间又转了招式袭去,甄冠林招架不得,眼见云棠即将毙于其掌下,忙叫了声“小心”,慌将袖中白绫探出,可还未及云棠跟前,就见云棠颓然坠地,一动不动。
她连忙上去探了鼻息,见人还活着遂松了口气,抚脉道:“她患了高热,定是昨夜受了凉。”
水穎峥道:“杀了她,以绝后患。”
“阿胜很喜欢她,这是近几年阿胜最心仪的小奴。为了阿胜,我们不能动她。”
“……”水穎峥半晌无话,阿胜对他而言十分重要,事关大业之途,他只得敛了心思,道:“将她的雇佣契给我,既杀之不得,唯有放在眼皮底下才最是安全。”说罢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喂云棠服了下去。
甄冠林看着他动作沉了脸色,问出适才想问的话,道:“你果真使了手段破了晋华的道行?”
“我若不那样做,今日躺在那方的定然是我!”水穎峥道。
“哎,他们兄妹二人实属不易!”
“我又谈何容易?”
“罢罢罢。你将小奴和阿胜带走吧,甄庐眼下这样也住不了人,借此机会我到各地游历一番,希望归来之日,你已将甄庐给我重建了。”
水穎峥点头,寻着阿胜扛起云棠便下了山去。
“少爷,您的茶沏好了。”
“少爷,您的床铺好了。”
“少爷,您的洗澡水好了。”
少爷……少爷……少爷……
下人房内,云棠瘫倒在床,浑身似散了架一般,兀自问候了水颖峥的祖宗十八代。
她怎也想不通,为何一觉醒来来到水宅不说,竟然连主子都换了,眼下天天对着个屡次想取她小命的人,围着他忙活个不停,心下凄苦,真想撂了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