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的气氛一度变得十分尴尬。
林真一回过神来,也不禁暗骂自己,简直蠢得离谱。他手下的这些小弟小妹们,虽然年纪轻轻,可都是警视厅里的精英。自己花十几二十分钟就能想到的作案方法,他们又怎么可能想不到?
但是这样一来,所有出入长谷川春奈家的通道又再一次被堵得死死的了,难道真的像小岛瑛太说的那样,凶手有超能力不成?
还好这时,林真一的手机铃声及时响了起来,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
林真一拿起手机一看,来电的是弟弟林亦清。好家伙,失踪了好几天,自己打电话过去也被他匆匆挂断。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林大少爷终于想起要抽空打个电话,慰问一下哥哥我了。
他一边暗暗生气,一边将电话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亦清的声音,还夹杂着重重的鼻音,嗓音也很嘶哑,好像是得了重感冒。
林真一听了不免又开始着急,指责弟弟岁数不小了,还不懂得要好好注意身体,这种天气居然还会得重感冒,真是傻瓜一个。
林亦清对哥哥的责备充耳不闻,在电话那头开心地表示,他的室友,也就是前一阵子因为爸爸得了肝癌晚期,试图跳楼的山崎裕太,这几天已经回来上课了。
他已经彻底走出了父亲得肝癌的阴影,说自己不仅要陪着爸爸积极治病,也要为了妈妈好好地活下去。
林真一听到这个消息,也由衷地替山崎裕太感到高兴,并且嘱咐弟弟,平时一定要多陪陪裕太。如果他爸爸在治病过程中,经济上有困难的话,自己也可以借出这些年工作攒下的积蓄。
兄弟两在电话里天南地北地聊了半天,终于在亦清同学的催促下,恋恋不舍地把电话挂了。
小岛瑛太在旁边暗暗羡慕,直说兄弟两关系真好,简直比亲兄弟还亲。然后又多嘴说了一句:“哎,我真希望自己也能有个兄弟姐妹。当然了,最好是妹妹,弟弟说实话还是有点烦人的,我从小就希望,我妈能再给我生个妹妹就好了……”
话还没说完,他的头就被铃木光彦重若千斤的大书包抡到了。小岛瑛太还没来得及发火,就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幸好林真一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只是笑着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就下班找星野美都吃晚饭去了。
铃木光彦恨铁不成钢地戳着小岛瑛太的头痛骂:“小岛君啊小岛君,你说话前难道就不能先过一过脑子吗?你的脑袋拿来干嘛使的?!白长了这么大的脑壳,难道里面都是空心的?”
小岛瑛太也只能心虚地耷拉着头,难得的没有回嘴。
虽然安慰自己不要太在意小岛瑛太说的话,也不要去多想,但是那天晚上,林真一果然还是做起了噩梦。
在梦里,他被父母亲惨烈的死状吓得软了腿,跪倒在地。还是亦清先反应过来,问他小妹在哪里。这时他才想起,妹妹那两天身体不适,可能也在家没有去上学。
然后,他就看见巧茜从她的卧室里慢慢地走了出来,脸色苍白,面无表情。
林真一欣喜地将她一把抱住,连声安慰,可是,她却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哥哥,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来救我?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来救我,可是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我好痛苦,我真的受不了了……”
他大惊失色地看向妹妹的脸,成股的鲜血开始从她的眼睛、鼻子、嘴角、耳朵……蜿蜒地流了下来,越流越多,越流越快,直到最后,简直是喷涌而出。
而即使全身已被鲜血浸透,成了一个血人,她还在不停地质问着林真一:“哥哥,你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林真一拼命地挣扎着,好不容易才从噩梦中挣脱出来。睁开眼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耳边也只有空调挂机轻微的电机声。
在黑暗中躺了好一会儿,大脑还是拒绝他的入睡。林真一只能认命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打开了台灯,从床头的冰箱里拿出一罐冰啤酒,又顺手打开了电视机。
冰啤酒清爽甘冽,却又带着微微的苦味,好像同时也激起了林真一内心的苦涩。
他其实也很想问问小妹:你为什么要自杀?为什么不等我回家?为什么不相信,无论你发生什么事,哥哥都能尽力帮你解决?
但是不论在现实中,还是在梦里,他都只能抱着她冰冷的尸体,一句话都问不出口。
第二天上班路上,林真一在路边一家小笼汤包店门口停了下来,买了十笼汤包打包带走,到了办公室让同事们自取。
小岛瑛太似乎还在扭捏着不好意思,林真一一边笑他矫情,一边把其中一盒包子塞到了他手里。
没关系,虽然爸爸、妈妈和妹妹都过世了,凶手也还没有找到,但是他还有亦清,还有美都,还有搜查一课1系的兄弟们。他六年前就发誓,不论有多困难,他都一定会把杀害家人的犯人找出来,让亲人们在地底下都能得到安息。
吃过早餐,开案件分析会时,大家坐在会议桌前,面面相觑,都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查。
犯罪嫌疑人拢共就这么四个,和死者有大仇的北原苍介、北原夏树和山田凉介,他们本人没有作案时间,也没有买凶迹象;而有作案时间的松田达也,他的作案动机却单薄得可怜,而且入室方式也不明。
案发住宅区的监控已经被看了不知道多少遍,四个嫌疑人的个人信息、人际关系也都被查了个遍,再查下去,他们四个人的十八代祖宗干什么职业的都快被查到了,可案子仍然没有眉目。
难道说,他们搜查一课1系“命案必破”的金字招牌就这么砸手里了?每个同事都心有不甘,但还是不由自主地产生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无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