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亮佝偻着身子,走几步路就喘几口气,他附在萧靖舜耳边道:“皇上,淑妃娘娘薨。”
萧靖舜鼻子里发出一个音,心里没泛起任何涟漪,手上批阅折子的速度依旧不减。
德亮叹了口气,自从国师人间蒸发之后,别说一封信了,连个口信都没留给皇上。皇上明面上每天还是过着一样的日子,但他有时在皇上的寝宫里,听到时有时无的哭声。
这位真龙天子,会在夜深人静之时,独自舔舐自己。
“你下去吧。”
“是。”
萧靖舜放下手中的折子,起身踱步到窗边,一年复始,冬去春来,窗外的桃树粗壮了不少,有一根枝丫伸到屋内,枝条上还长了新芽。那些被冰冻在雪地里的万物,又重新崭露头角可离开的人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些年,他遵守承诺,不仅留了淑妃一条命,还将余桃提拔到内阁首辅的位置上。
余桃也的确像国师说的那样,做事果断,手腕强硬。底下那些人无一不服她,甚至给余桃起了别名余老虎。
南朝那位谢惠连写的诗句:猛虎潜深山,长啸自生风。
萧靖舜觉得用来形容余桃再合适不过了。
他和余桃互相看不顺眼,但他们都有一个共识,为了那个人,他们必须要完成大业。
他们便磕磕碰碰地走过了许多年,直到前几个月,那位猛虎首辅竟没挺过这个寒冬,在夜里辞他而去了。
余桃一生孤家寡人,这也算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共同之处。萧靖舜以厚礼葬之,还在她出殡前一晚,在余桃灵堂坐了一夜。
忙碌半生,萧靖舜恍然若失,他没有朋友,没有儿女,没有亲人,也……没有知己。
唯一能说得上话的,只有每日呛他的余桃,可余桃也先他一步走了。萧靖舜不免心生羡慕,或许在极乐世界,余桃能先一步见到那个人。
他自知罪大恶极,地狱才是他的归宿。
萧靖舜自个儿鄙视萧江泽,可他也是罪人。从他攻入皇宫的那一刻起,他就万劫不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