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
“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
吃完饭回到县衙,已是深夜。
县衙后堂,却灯火通明。
几十名南巡镇抚司的官员,都窝在房间里,没有一个人说话。
可是任谁都能感受得到这片空气里,弥漫着的激荡心绪。
李长安在纸上最后注下诗题。
“《百家宴》”
而后另起一列。
摇晃的烛火下,每个字都氤氲着淡淡的文气。
“《咏煤炭》”
“凿开混沌得乌金,藏蓄阳和意最深。”
“爝火燃回春浩浩,洪炉照破夜沉沉。”
“鼎彝元赖生成力,铁石犹存死后心。”
“但愿苍生俱饱暖,不辞辛苦出山林。”
李长安又看了一眼两首诗,将其收好。
又抽出一张纸,沉吟片刻,而后落笔,
“天授元年,二月初十。”
“今日,云阳郡内一十三县全部勘查完毕。”
“云阳郡内,历经诸事,虽短短二十余日,却备尝辛苦。”
“云阳郡诸官,贪墨赈灾银粮,枉顾百姓性命,但于此污泥之中,依然有清白之官。”
“百姓淳朴良善,但求温饱。”
“我与南巡镇抚司众主事司务,奔走数十日,所幸办成些许小事。”
“今借修路修渠之工事,勉强解决百姓温饱,并有余钱。重建城池村庄之事,业已有所部署……”
“然百姓之事甚巨,城外尚有百姓居无定所,此事定要加紧解决。”
“今日,泽乌县百姓,见我与诸同仁侥幸办成几件小事,于临行前,邀我等共飨百家之宴。”
“余深感惭愧,此皆我等份内之事,之前因贪官污吏渎职怠慢,而今不过弥补而已。”
“着实担不得百姓这般厚爱。”
“只能铭记此情,不负所托。”
“李长安于云阳郡泽乌县。”
……
时间一天天过去,李长安的手记也越来越厚。
每一张都写着到达一地之后的见闻感受。
“天授元年,三月初六。”
“今日扶风郡之事终于捋顺。”
“扶风郡较之云阳郡,百姓数量更多,事情更加复杂繁琐,而且土地丘陵居多,农耕和云阳郡大有区别……”
“修路修渠工事进展顺利,同时在工地附近,搭建临时帐篷,确保居无定所的百姓,能有地方可住。”
“扶风郡之行,赈灾银粮全部追回,抄家二十四户。”
“未曾shā • rén,属下皆惊。”
“另赠诗两首,分别为曾世才与宋思仁。”
“……”
“今日是知音生辰,虽每十日皆有家书寄送,但远隔千山,心中甚是思念。”
“知音与玲珑自我微末之时,便倾尽所有相随左右,此恩此情,即便用尽余生,又怎能回报万一?”
“忽想起,轻诗与安……南栀,与我相隔更远,轻诗更是远赴东方齐国……我竟不知她们生辰。”
“最难消受美人恩……”
“待我他日入三品,定将她们接回身边。”
“回顾最近数年光景,当真白驹过隙,恍如隔世,不知不觉竟遇到这么多红颜佳人……”
“严格来说,姜绫烟……应该不算……”
“草,我特么就是个渣男!”(划掉)
“付出真心,不算渣男……嗯。”(打勾)
“李长安于扶风郡。”
……
“天授元年,三月二十九。”
“今至栗河郡。”
“南方三府赈灾事务已然步入正轨。”
“各地捷报频传,以工代赈,以工代罚,进展顺利,经过此番整治,南方三府基础建设必将焕然一新。”
“未来南方三府,必将成为大晋富足之地。”
“栗河郡之行,赈灾银粮全部追回,抄家十八户。”
“未曾shā • rén。”
“另赠诗两首,分别为薛世清与冉伯平。”
“……”
“历经三郡四十二县,《齐名要术》内容逐渐充盈。”
“除农耕之事外,还需为百姓寻找出路,农耕只是手段,而非目的。”
“用八个字概括,便是‘起自耕农,终于醋酸。’”
“也就是说,农耕是手段,最终把农产制成食物才是目的,方可使‘齐民’(平民)获得‘资生’之术。”
“李长安于栗河郡。”
……
“天授元年,四月十五。”
“余至仙游郡。”
……
“天授元年,五月三十。”
“余至梁溪郡。”
……
“天授元年,七月初七。”
“余至石安郡。”
“今日玲珑生辰。”
“家书虽不曾断,然思念之情愈盛。”
……
“天授元年,七月二十八。”
“石安郡事毕。”
“明日,动身前往宛川府城。”
“这是最后一府。”
……
烛火摇摇,
李长安放下毛笔,长舒一口气。
待纸上的墨渍渐干。
将其放入已有厚厚一沓的手记里,收进须弥宝囊。
然后再抽出一张纸。
“今日,路遇一老农,讲起一则故事,颇觉有趣,遂记之。”
“有一姓焦的书生,在园中读书,夜里来了两只狐妖,变成天姿国色的两个美女。”
“两姐妹进了屋,便开始挑逗书生。”
“书生很生气:‘岂有此理!我乃读书之人,见不得你们这般艳俗模样,快给我滚出去!’
“其中一个狐妖笑了:‘真是个书呆子。你既然是读书人,我出个上联。你若能对出下联,我们姐妹立刻就走。”
“这上联是:“戊戌同体,腹中只欠一点’。”
(注:戊为十天干之一,戌为十二地支之一。戊戌二字大体相同,就差在中间的一个点上。)
“书生想了半天,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