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歆没有冒冒失失的跑去找王家大夫人,知道容歆头一回来王家,跟王家大夫人也只有今日这一面之缘,刘璇特意让身边的大丫鬟跟了来。容歆小院子出来,远远地瞧见了水榭,便吩咐刘璇的大丫鬟素烟去禀报王家大夫人,自己领着绿竹去水榭寻容玥。
在那边耽误了不少时候,回到水榭时,这边已经在准备开席了,宾客被请到回廊上赏景,里头正在布置桌椅。容歆四下一找,便找见了站在廊下的容玥,显然是担心容歆寻不到她,特意站在那里等容歆的。
见容歆招手,容玥往前迎了迎,姐妹俩一道往里走。容玥虽然也记挂着先前的事,但显然的,此刻不是谈论这事的时候,容玥没提,容歆也不想提,同容玥一道看了看湖景,便有人来请,道是宴席已经摆好,请众人入席。
今日是王家老夫人六十整寿,自免不了用心操办,除开戏班子,茶水、点心果品都是精心备下的,正式的宴席更是如此。来之前,容歆便听说,王家专门请了丰瑞楼的大厨,专门点了丰瑞楼的招牌菜,只是因着先前的事,宴席上多少有些沉闷,年纪大些的多少有些忌讳,年纪小的瞧着长辈们的脸色,更不敢乱说话。
宴席之后,宾客陆续告辞,刘璇拉了容歆坐一辆马车,容玥便与婆婆长嫂坐在一起。容歆瞧着刘璇脸色有些不对,一面给她倒了杯茶,一面道:“发生什么事了?后来不顺利?”
微烫的茶盏传来暖意,刘璇脸色稍稍恢复了些,道:“阿歆,张小荷死了。”
张小荷便是那失手摔了盘子的小姑娘,容歆那时听管事提起过,只是,她离开时,刘璇和王家兄妹,似乎也没有要对张小荷动手的意思啊。
不用容歆问,刘璇捧着手里的茶盏,接着道:“她虽伤了人,可毕竟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对她怎样,何况静明是向着她的,我本想着,等大舅母来,知道了事情因果,想来也不会对她如何,顶多,就是将她撵出去。没想到,三表哥咬定了说他不曾对张小荷做什么,大舅母过来,更是不问青红皂白,便说她勾引三表哥,让人将她打一顿撵出去。”
刘璇不是没有见过内宅中的阴暗,只是有母亲护着,见到的不过冰山一角,何况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多少有些天真浪漫,今日的事对她的冲击不可谓不大。偏偏王家是她的外祖家,便是不认同这些,刘璇也只能站在王家一面,这是家丑,连她嫂嫂她都不愿说,唯独容歆已经亲眼见到了,“我瞧着她脸上都没了血色,也不知哪来那么大的力气,甩开了婆子,一头撞在柱子上,就撞死了。”
容歆默默地伸手拿走了刘璇手里的茶盏,握住她的手,一时却不知怎么安慰她。便是她自幼习武,想想那样的场面,也受不住,何况刘璇自幼养尊处优。刘璇重重的吐了口气,道:“我知道,大舅母是为了王家、为了三表哥,可是……这事明明是三表哥的错,便是为了三表哥,将她赶出去也就够了……”
容歆想起,先前王静明说,王静辉要定亲了,王大夫人大约是怕影响这个吧。刘璇顺势靠在容歆肩上,道:“阿歆,我有些害怕……”
容歆何尝不怕呢,当初在明州,只因着知府家的草包遇见了她,那家人盘算着那草包也该成婚了,就上门来威逼利诱,逼着容家将容歆嫁过去。容歆比张小荷幸运,容家不及对方,到底是官宦人家,到底还有侯门亲戚。
“她其实可以不去死的……”刘璇低声道,大舅母虽说要打她,但也不至死。
“阿璇,她没得选。”容歆摇摇头,“王家夫人为着王家、为着王公子,会让她出去说道吗?说是打几板子,打到什么程度不还是王家夫人说了算吗?更何况,被打了板子,被赶出去,她一个弱女子要怎么生活?还有戏班子,只有她死了,戏班子才不会被连累。”
刘璇默然,此刻,她暗暗有些后悔,若非她跑去追查,若非她让人去寻舅母,这个女子本不必去死。
容歆没说话,要说悔恨是谈不上的,只是心头到底不好受,两人相对无言,马车行到庆阳侯府,才勉强从这样的气氛中走出来。
刘璇深吸了口气,道:“祖母年纪大了,阿歆,这事你可千万别对她提。”
容歆觉得,这话与其说是讲给她的,倒不如说是说给她自己的,毕竟容歆虽在刘家住着,也不会日日跑去请安问好,更不会刻意提起这件事来。话虽如此,容歆还是点了点头,道:“我不会说的。”
寿宴那一日的事,仿佛是一个坏的兆头,不多几日,便听说王家老夫人病了,王氏带着刘璇回去看了一回,容歆没细问,只是瞧着母女俩沉重的脸色,便知情况不乐观。之后,便听说王家三公子退了亲,又重新定了亲,往外头便道老夫人病重,要冲喜,而那家姑娘还小,人家舍不得,最终定下的新娘子正是当日受伤的杨翰林之女杨秀云。
容歆听说时还惊异了一回,婚期就定在下月初,瞧着当日受伤的情形,到那个时候,杨家姑娘头上的伤怕是都还没好利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