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唐sir,”祁尧把手里的勺子递给唐一臣,又从桌上拿起一个新的,似笑非笑地说,“你是真的喜欢带pào • yǒu回家啊。”
不像句调侃,倒像是嘲讽。
“是因为相信祁律能摆正自己的位置。”唐一臣终于抬眼看他,仿佛没感觉到祁尧的不友善态度,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这不是他第一次建议祁尧跟他回家,所以开口时就做好了被祁尧拒绝的准备。
跟秦鹭泽分手那年,唐一臣27岁。
这是一个身边许多人都已经决定“定下来”,开始见父母,计划婚礼,预备组建家庭的年纪。但在唐一臣心里,跟秦鹭泽提出分手就意味着他再也不会“定下来”了,他再也不会谈一场正常的恋爱,也不会再做谁的男朋友。
在一起之前,他们认识对方的时间就已经超过二十年。那场恋爱谈了快四年,热恋期自然是你侬我侬,中间也没有什么艰难的磨合期,凭着对对方的了解,两人都尽力避免了小的摩擦,热情褪去后依然爱得稳定。只可惜最后还是走到了那一步,他们没能逃过那些丑陋的,歇斯底里的争吵。
阿泽是个急性子暴脾气,唐一臣卸下伪装后实则是个很情绪化的人。最后那段时间里,秦鹭泽常会抱怨他阴晴不定,明明上一秒两人还在计划晚餐吃什么,下一秒唐一臣就突然冷下脸说“随便吧,叫外卖也行”,然后把自己关进房间。
是他的错,是他没办法再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像从前那样包容阿泽,更是他没能对爱人敞开心扉,坦诚相待。因为唐一臣早就放弃这段感情了,他早就知道自己不能和秦鹭泽永远这样走下去。
因为类似的理由,后来这些年里,不算在异国他乡的yī • yè • qíng,唐一臣统共只有过两任正式的pào • yǒu。他喜欢亚洲人,可那两位都不是,他们只是经过了谨慎挑选,各自有把柄握在对方手里,能够解决彼此生理需求的人。
而故事的结局是一模一样的:那两个人都选择了结婚。
做已婚男人的男性性伴侣是件高风险的事,也让唐一臣觉得恶心,这是他唯一的底线了。所以他们好聚好散,之后哪怕在社交场合遇见,或者工作上有所往来,彼此还都能照常打招呼聊天。
唐一臣是在第一次被祁尧拒绝时才意识到,正常人都不会带pào • yǒu回家。家是一个私密的、个人的、适合承载感情而非单纯肉欲的空间,他们这样的关系只适合去酒店。
可唐一臣既不是正常人,也没有过体会过真正“私密”或“个人”的空间,并且没什么需要被承载的感情。
他选择回家只是出于安全和隐私考虑,是为了省去麻烦,仅此而已。每一次走进酒店,唐一臣几乎是要偏执地,地毯式地把房间里每个可能隐藏摄像头的角落都检查一遍。最初祁尧也会帮他一起,直到后来发现,唐一臣需要的并不是“没有”这个客观事实,而是由他自己亲眼确认过才能产生的一丁点安全感。
“如果回家,可以开灯吗?”
沉默半晌后,祁尧突然这样问道。
“可以。”唐一臣答应得很快,像是怕祁尧后悔似的,又跟了句,“我不会要你和我一起在主卧过夜的。”
不会要求他像情侣一样,在满是唐一臣生活痕迹的卧室里与他相拥而眠。不会因为带他回家就多想,不会做出任何越界的举动,更不会试探、表白、向他讨要承诺。
他真的只是因为疲惫,不愿意再多花任何心思去不安和惶恐了。
在跟唐一臣回家的路上,祁尧难得走神了一会儿。
他突然想到,其实过去的一年多里,他曾不止一次犹豫过要结束这段关系。准确地说也不是犹豫,还没到那步,只是会闪过那样的念头,觉得没什么必要继续了,他又不是非唐一臣不可。
尽管在约翰内斯堡那天,提出要求的祁尧并不开心,他只是想要威胁唐一臣,以此来报复他对自己产生的片刻敌意,但那次的体验是愉快的。
可惜后来他再也没见过唐一臣可爱的那一面。每次在酒店里,唐一臣都看起来很紧张,他会忍不住跟祁尧确认路过的服务生是否正常,进入房间后会反复检查窗帘是否拉好。这倒没什么,祁尧也是注重隐私的人,可他还会要求祁尧关灯,所有的灯都要关掉,整个套房里不能有一点亮光,在那样的环境里最爱,有时会让祁尧产生一种诡异的错觉,仿佛自己正活在中世纪的欧洲,随时都会因为性取向而被绞死。
唐一臣的那些反应早已超出了一个正常人该有的“谨慎”,哪怕祁尧再善解人意,都不可能觉得享受。
祁尧不算对恋爱有很高需求的人,但过去的几段感情都算稳定,水到渠成地在一起,又因为一些差异,或者只是单纯的热情消耗殆尽而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