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一臣不敢牵他的手,就只是隔着袖子和腕表带虚虚环在他的手腕上。祁尧低头看了一眼,突然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干燥的手指插入了唐一臣的指缝中,摆出一副少爷架子打趣道:“牵紧一点,别再把我弄丢了。”
不会的。
唐一臣看向他的眼睛,默念着,已经放在心里的人是不会弄丢的。
火锅店里果然比唐一臣想得还要热闹,外面发号的服务生说现在还至少要排两个小时。为了去看展,两个人今天都穿了正装,一副要商务宴请的样子,站在店门口显得格格不入。好在老板娘很快发现了他们,走过来热情地跟唐一臣打招呼,领着他们上了楼。
刚来伦敦那两年,唐一臣是这里的常客,因为秦鹭泽喜欢吃火锅,尤其爱吃辣,每次来都要老板娘给他们在锅底里多放好几倍的辣椒。唐一臣没他那么能吃辣,吃到最后总会被辣出一脑门汗,好几次被老板娘看到还送了他们饮料。
分手以后唐一臣就不太过来了。吃火锅这件事,要么是一群人,要么是非常亲密的朋友,以唐一臣在伦敦的社交习惯,他确实也没机会再来吃火锅。只是因为那几年和老板娘关系比较好,后来每逢过年他都会给老板娘发红包拜年,或是有朋友来伦敦出差旅行想吃中餐了,他也会推荐人来这家店。有时候多提了些要求,锅底里加点东西,或者让老板娘帮他们上些菜单里没有的菜,唐一臣还会大方地再多付一些。
所以尽管外面还在排队,楼下坐得满满当当,唐大少爷还是给祁尧安排上了一个安静的小房间。电话里老板娘还说店里最近收了一批好的花胶,今晚可以让他们喝到最好的花胶鸡汤底。
这些唐一臣都不会告诉祁尧,他只会在汤底端上来时给他盛上一碗,笑着问他喜不喜欢。
当然是没理由不喜欢的,祁尧口味本来也不重,汤炖了很久,喝起来非常鲜甜。两人都饿了,各自埋头吃了会儿才又开始闲聊,话题兜兜转转又回到早些时候的展览上。祁尧从手机里找出张照片给唐一臣看,他是真的喜欢那位艺术家早期的作品,自己收了一些,朋友还送过几件,画、装置、雕塑,什么都有,现在都在他家里放着,等下次唐一臣来纽约时一定带他去家里看。
“嗯,下次。”唐一臣点点头,认真地回应道。
很奇怪,现在再听到这些词,这些他永远不会拥有的“未来”、“以后”,或是“下次”时,唐一臣都不觉得难过了。那感觉更像是用细细的针反复扎在他心口上,是疼的,又酸又胀,可是时间久了又有些习惯,甚至是期待,上瘾似的,伤害变成了某种奖赏,他想要多听几次那样的话,多疼几次就也能多开心几次。
所以这一次的展览和火锅只是开始。后面的几个月里,祁尧几乎每个周末都会来伦敦,变化是渐渐发生的,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从前他都是为了zuò • ài来见唐一臣,可后来zuò • ài竟然变成了赠品。
他们去看过展览、看过话剧,去过天空花园的酒吧看日落,还有一次因为时间正合适,两人飞去斯贝塞参加了一次威士忌之旅。
一天半的时间尝了几十种,苏格兰的天气更冷,风也更大,可面前永远都有琥珀色的温暖烈酒。晚上回到酒店祁尧又开了一瓶,他们窝在壁炉烧得很旺的房间里,起初还只是用杯子喝酒,最后却不知怎的,酒都洒在了身上,唐一臣的锁骨和腰窝都变成了酒器。高地的酒甜味重,蜂蜜香在噼里啪啦作响的炉火中氤氲蒸腾,好像只是因为酒喝太多而醉了,可那一整瓶酒根本也没喝几口,第二天醒来才发现屋里的地毯上全是酒渍,退房时唐一臣一边道歉,一边赔了酒店好大一笔地毯清理费。
伦敦的夏天稍纵即逝,冬天很快又来了,河岸公爵府前的广场又一次改成了冰场。之前几次路过,唐一臣都没想到要进去,那天晚上他没开车,两个人吃完饭沿着河边走路,经过那里时,大概是发现唐一臣总忍不住扭头去看,祁尧突然问他,要去玩吗?
洛克菲勒广场每年冬天也都会改成冰场,家里总有孩子,所以几乎每年冬天大家都要去好几次,从最初总被哥哥姐姐们挤倒摔跤,到最后能和Karl在冰面上比赛,祁尧莫名其妙地变成家里除了Karl之外最擅长滑冰的人。
唐一臣有些犹豫,里面人很多,他怕祁尧觉得吵,可祁尧却来了兴致,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去买了两张票,从旁边商店买了两双新的冰鞋,兴冲冲地加入拥挤又热闹的人群。
离圣诞节还有段时间,但冰场上放着的总是旋律简单又快乐的圣诞歌,大概是被这样的气氛感染到,唐一臣也难得放下了那些包袱,和祁尧一起站在了冰面上。只是他太久不滑冰了,还没来得及抓稳扶手,就被一个冒冒失失的小朋友撞了下。小朋友轻巧地滑走,唐一臣晃了两下,眼看着就要摔倒,祁尧赶紧抓住了他的手,把人拉进自己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