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不上什么光彩的过去,再一次想到,祁尧还是会被自己当年不食人间疾苦的无知震惊到,从而觉得羞愧,因此他从来都没有提起过,历任前男友都不知道这些故事。
也许是因为时隔多年又一次久违地坐上了吉普,也许是因为从机场刚出来时的那段路实在很荒凉,像极了他当年从学校开出去的那条路,又或者只是因为唐一臣这个人让他有足够的安全感,祁尧莫名感受到一种笃定,仿佛无论自己说什么唐一臣都会明白,都会理解,都会感同身受。
外面的雪彻底停了。从机场往北开上87号公路要先穿过曼哈顿,此刻,路上的车又渐渐多了起来,越靠近城市,路上的积雪也就化的越快些,电台里正在播广告,吵吵闹闹的,他们仿佛又回到了日常的生活里。
有过那么几秒,唐一臣自己也犹豫了。他是不是应该就这样停下,不要去冒险,就把这当成一个普通的周末。他和祁尧精心打扮,去高级餐厅吃饭,喝好酒,住好酒店,在温暖又舒适的大床上zuò • ài,不需要在雪天泥泞湿滑的道路上小心翼翼地开这辆破车。
可他难得听到祁尧回忆起大学生活,心里隐隐有种预感,其实祁尧也没有他说的那么抗拒,就继续走吧,也许想要逃离的不止唐一臣一个人。
路况太差,城里更是堵得水泄不通。因为暴雪,大部分的商场超市都关了门,等他们终于停在城外正在营业的超市门口时,已经快要中午,唐一臣连外套都干的差不多了。
两人买了加绒连帽衫,防风的厚外套,瓶装咖啡、水、还有点七七八八的零食。怕车万一真陷在雪地里,他们又买了防冻液和雪铲之类的工具,结账时唐一臣顺手拿了两盒安全套,出来后两人在隔壁吃了披萨。
下午换祁尧开车,两个人一路都在聊天,唐一臣很兴奋,好像前些天的感冒和五个小时的时差都消失不见了似的,他一点也不觉得累。直到接近傍晚的时候,祁尧才提议让他睡一会儿,晚上开车会更辛苦。
他不再问关于目的地的问题,也顺手调低了电台音量,唐一臣刚闭上眼睛就睡着了,再醒过来时,外面已经彻底黑透了,好像又开始下小雪。
看到他醒了,祁尧突然自言自语似的说了句:“就快到阿尔巴尼了。”
这会是路上经过的最后一个大城市,如果他们不在这里停下,再往北就彻底是未知的无人之境。
路况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糟糕,两百多公里的路,不算中途在超市停下,他们也开了七个多小时。路上的车辙印愈发变浅,雪花也开始飘飘扬扬地落下。唐一臣睡着的时候,祁尧把电台调到了新闻频道,听说这次的暴雪已经压垮了北方很多地方的电线杆,通讯电力都受到影响。这一路走来,只要看到开着的加油站他们都要拐进去加一点,走到现在,祁尧已经感觉自己是在冒险了。
唐一臣当然知道他的意思,他无法反驳,只能当做没有听见,主动要求和祁尧换位置。
这样的天气开车很辛苦,精神需要高度紧张,路上太滑,不能使劲踩油门,可风也很大,开得太慢一样很危险。好在两个人都算是经验丰富的司机,平日里也习惯了开车,但像这样的路,谁也不敢说自己有十足的把握。
祁尧偶尔还会看一眼手机,他那个IPO的项目还没有结束,应该是有些棘手,唐一臣主动问起,后面的路上,两人竟然又开始聊工作。
他们本来也是因为工作而相识,祁尧对唐一臣的专业素养很有信心,又信任他,这次项目里碰到大大小小的问题和麻烦都能跟他讲,有些是咨询,有些就只是抱怨,但无论什么,唐一臣都能照单全收,有时候忍不住毒舌地吐槽几句,两个人一起在温暖的车里大笑出声,外面的恶劣天气似乎对他们根本无效。
中间路过加油站,又变成祁尧在开车,正赶上电台在放一首他们多年前都听过的歌,两个人一起跟着哼了几句,话题从工作又被拉回到音乐和电影。
接近零点的时候,祁尧缓缓把车靠边停下,抱歉地跟唐一臣说,他有些困了。
这的确是很长的一天,刚刚又接连走过了几段正在维修的路,还遇到一起车祸,祁尧是真的太累了,他不敢在这样的状况下冒险,唐一臣理所应当地又换到驾驶座。
车刚开出去没有20分钟,祁尧虽然累,却没能很快从紧张的状态里缓过神来,一时也睡不着,他闭着眼睛,能感觉到唐一臣正在减速,最终停了下来。祁尧困惑地坐起身,皱着眉头问,“怎么了?”
“没事,”唐一臣早就关掉了电台,停下时开了双闪,安静的车里只有车灯和雨刷器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他转过身,在黑暗中看向祁尧的眼睛,轻声说:“就是想给你一个晚安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