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一臣,”岑白薇难得叫他大名,打断了他的话,皱着眉凶道:“要是再说这种话,阿姨现在就把你从家里赶出去。你是不知道我们一直把你当自家孩子吗?你说谢谢我们照顾你,我就把你照顾成这样,你这么说是故意让我难受的吗?”
她本来是要教训唐一臣的,可说着说着又难过起来,忍不住心疼地揉了揉唐一臣的脑袋。
一个月前,从机场回来时人已经在高烧了,后来又转成肺炎,之后还有几天吃什么吐什么。但凡韩檀全家不是像现在这样人人学医,就算唐一臣再不情愿,都一定要把人送去医院了。
韩檀从医院拿了药回家给唐一臣挂水,他又不是护士,哪里会打针,还自告奋勇地按着唐一臣的手找半天血管,不是扎深了就是扎歪了。唐一臣脾气好,疼也忍着,过去好几天了,终于被岑白薇偶然看到,发了好大一顿脾气,拉着唐一臣满是淤青和针孔的手骂韩檀没有心。最后还是按着秦鹭泽从沈家医院接了个经验丰富的护士回来。
而这一个月里,唐一臣岂止是没有给他们添麻烦。哪怕是病得最重的那几天,他也没有让人把饭送去房间过。他很快记住外公外婆要在什么时间吃药,韩振和岑白薇这两个夜猫子喜欢吃什么夜宵,身体刚好一些,只要他们出去,唐一臣也总会陪着一起。
还有过去的许多年里,他虽然一直在国外工作,逢年过节的问候和礼物却一次也没少过,岑白薇每次去欧洲玩,只要有时间唐一臣总会来看她,就算再忙都会帮她安排活动、定好她会喜欢的餐厅。
岑白薇也是看着唐一臣长大的,从初中开始两个孩子就在一起玩,上高中后唐一臣几乎每天都在韩檀家写作业小唐是多好的孩子,体贴又细心,把每个人都放在心里,实心实意地对他们好,没有人不喜欢他,就连江屿桥在见过他几次后都不再把他当作秦鹭泽的前男友,只把他当作和韩檀一样的哥哥。所以去年冬天,当唐一臣跟韩檀商量想在回家前找个地方待一阵子处理事情时,岑白薇才主动要求让他住到家里。朝夕相处了这一个月,岑白薇更是怎么都想不通,唐一臣的家人竟然能舍得看他这么多年活得辛苦又难过。
唐一臣刚要开口,秦鹭泽举着手机冒冒失失闯进来,嚷道:“来了来了,我开免提了,你自己跟他说。”
电话那边传来高江北的声音,韩檀人在病房,走之前特意嘱咐他卡着时间给唐一臣打电话,让他别听岑白薇的,只要不用喝酒消炎药就再多吃两天。高江北又问他们家的年夜饭通常几点结束,他思来想去还是应该让杨书过去,万一唐一臣今晚不住在唐司令那儿,杨书可以送他回家。
秦鹭泽趁岑白薇不注意,自己从锅里捞了块排骨吃,听到这话也跟着点点头应和着:“谁知道唐二那shǎ • bī会不会有别的幺蛾子,小姑姑也不是省油的灯,老头儿又整天阴晴不定的,还是让小杨在门口等你吧,家里人总要跟他打照面的,也无所谓早晚了。”
杨书是唐一臣新任的助理,是他自己的人。
“行,知道了,”唐一臣忍了忍,最后也还是没忍住,笑着说:“我是回家过年,你们别搞得好像我要去逼宫造反了一样。”
“差不多——”
“本来就是——”
电话两边,高江北和秦鹭泽同时开口,惹得岑白薇也忍不住笑起来,笑归笑,发现秦鹭泽在偷吃还是狠狠地捏了他的脸,韩振这时候也溜到门口凑热闹,插嘴道:“江北啊,一会儿正好让一臣去给你们送饺子,你别让他再上楼了,记得提前下来拿。”
五点半,有唐一臣参与的这顿年夜饭终于结束,岑白薇煮好第一锅饺子先给他吃了几个,剩下的都装进饭盒,让他回家路上顺路送去三院。
唐一臣换好衣服下楼,发现就连外公外婆都一起在客厅里等他。岑白薇依次递给他四个红包,唐一臣没再拒绝,乖乖收下后认真给各位长辈拜年,临走前又拿出一个小盒子,那是他给桥桥准备的新年礼物。
车在院子里等着,大家出去送他,唐一臣突然想起不久前的一个晚上,他陪岑白薇看电视,岑白薇曾经跟他说,臣臣,如果以后真有了喜欢的人,想要带他回家的话,就回这里吧,你在A市的家不止那一个,别害怕。
唐一臣知道,岑白薇不是随口安慰他,他也知道,自己确实能够把这里当成他的家。
可这里这不是他唯一的家。总有些麻烦是别人不能够替自己解决的,他可以躲过一天两天,却躲不过一辈子。
更何况,他应该也不会再有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