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记了。”祁尧接过他的手帕擦脸,笑着说,“怕你等太久,想着就两步路了,没想到雨这么大。”
“送你回家吧,回家洗个澡换身衣服。”
祁尧报上自己的地址,唐一臣挑眉,扭过头看他,似笑非笑地说:“我还以为你会跟我做邻居呢。”
“想过,”祁尧也不掩饰,答得很直接,“又怕你不愿见我,所以就算了。”
祁尧家离得不远,路上,两人闲聊了些有的没的,很快车停进小区的地下停车场,祁尧主动说:“上来坐会儿吧,等雨停了再走。”
“祁律现在这么喜欢带人回家吗?”唐一臣还记得当初在伦敦被祁尧嘲讽的话,学着他的语气,在三年后把这句话原封不动还给了他。
祁尧无奈地瞪他一眼,伸手去捏唐一臣的鼻子,唐一臣皱着眉头推他,一脸无辜地说:“干嘛?还不许人说了?”
那些事情仿佛已经过去了太久太久,久到现在想起来只觉得恍惚,恍惚之后又有点莫名的亲切
唐一臣跟他一起上了楼,推门进去,却被祁尧的家震惊到了。空荡荡的客厅里只铺了地毯,没有沙发,也没有茶几,靠墙的那面地上摆了个电视,客厅中间有两台电脑和几摞资料,别的什么都没有。
他没有去过祁尧在纽约的家,但一定不是像现在这样简单又空旷。
如果那场追逐还没有结束,那祁尧就要一直像这样住下去吗?唐一臣光脚站在客厅的地毯上,突然回头看向门口的祁尧,神色复杂地说:“祁尧,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谁都没变,你想要的我依然给不了。”
不能出柜,不能公开确认关系,甚至不能在外面和他有任何亲密的举动,他依然会觉得自己只是一个选择,依然会介意自己有可能被抛弃。
祁尧打开了房间里的灯,暖黄色的光洒满整间屋子,窗外黑压压的乌云和倾盆暴雨像是完全影响不到他们,祁尧眯起眼睛看向唐一臣,只说了两个字:“是吗?”
唐一臣没想明白他这句话针对的是哪一部分,可那人身上还湿着,唐一臣也没再问,先赶了他去洗澡。
祁尧把湿透的外套扔在玄关,人都走进浴室了又探出头来提醒道:“你等我出来,别乱跑。”
然而当他出来时,唐一臣却已经在祁尧客厅的地毯上睡着了。他连眼镜都忘了摘,就靠在墙边,怀里还抱着祁尧放在地上的一个靠枕。
这场夏末的暴雨下了一天一夜,直到午后才停。唐一臣再睁开眼睛时,太阳已经要落山了,外面的天光和他睡着前差不多昏暗。
祁尧竟然连个床架都没买,昂贵的床垫直接摞在地上。唐一臣身上套着件宽大的T恤,枕头上、被子上,到处都是祁尧的气息。屋里没开灯,窗帘只拉开一条缝,祁尧戴着眼镜坐在床边的地上看书,左手在翻页,右手……
右手竟然还被唐一臣抱着。
听到床上的动静,祁尧随手把kindle往旁边一扔,摘了眼镜,凑过去摸了摸唐一臣的头发,趴在床垫上,撑着下巴看他。
唐一臣还窝在被子里,他这一觉睡得好舒服,现在整个人都懒懒的,一点都不想起床。
“Theo……”唐一臣哑着嗓子叫他,垂下眼睛,握住了那人的手,“你那时候来找我,说有个问题想问我,是什么?”
他睡着前还想着这件事,祁尧还没说清楚那句“是吗”是什么意思,可是睡了一觉,唐一臣迷迷糊糊的像是想明白了。
“……在上州的那天,”祁尧有些犹豫的,慢慢说道,“我们在那个破motel里,外面下着大雪,你说,真希望现在是世界末日。唐一臣,我想问你,和我在一起的此时此刻,你还会希望是世界末日吗?”
那是唐一臣当初深爱他的证据,因为爱他,所以希望时间停止在那一秒,希望他们真的能永恒。
后来的几个月里,祁尧反复想起那句话,想起那些他当初没有在意,后来却终于明白的深切爱意。那是多绝望又炽烈的爱,所以祁尧比唐一臣更清楚,唐一臣自始至终都没有把他当作选择,他就是唐一臣心里唯一的那个答案,唐一臣会把一切都交给他。
唐一臣没有说话,只是顺着他没关严的窗帘,看向外面的天空。
下过大雨的夏日傍晚,天空是半透明的宝蓝色,中央空调吹着温度合适的冷风,被子柔软又干燥,所有的这些都和上州不一样。尽管他从未忘记彼时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可让他在这样的场景下回忆那个凌晨,却还是有些困难。
过了很久,他终于摇了摇头,低声说,“不,我现在不这么想了。”
“祁尧,”唐一臣郑重其事地叫了他的名字,侧过身来看他,平静而认真地回答:“我现在希望世界和平,末日永远都不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