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电影拍的啥啊,神神叨叨,我看这导演别搞电影了,干脆来咱们这儿找个班上得了。”身材像个大树墩子的店员并不顾及店里还有客人,大声嚷嚷开了。
“陈濯,你知道吧,就是那个演员,现在还挺红的。”另一个店员的个子很高,但瘦得像根杆儿,他看了一眼胖子的手机屏幕,补充了一句:“别说,长得还挺帅,就是有几年没在电视上见到了。”
“这年头当导演的门槛这么低了?有手就能当?”在胖子看来,“帅哥”和“草包”这两个字自动划上了等号,他发自内心,十分诚恳地问道:“到底是哪个冤大头在捧他?”
坐在不远处的冤大头本人脑门上的青筋抽了又抽,捏烂了手里的咖啡杯。
“其实他刚出道的两部电影拍得挺好的,后来不知道怎么了风格大变,电影拍得烂就算了,票房也垮得都没眼看。”
这时门外有人进来买烟,高个子一边操作收款机,一边说道:“不过我有听说,他得奖的那两部电影其实是他爸拍的,他爸你知道吧,就是那个大导演陈光玉,有那么个爹,在娱乐圈还不得横着走?想用什么烂片qiáng • jiān我们的眼睛,就用什么烂片qiáng • jiān我们的眼睛。”
“我说呢。”胖子恍然大悟,十分不屑地说道:“一个演员懂得拍什么电影,草包一个。”
自陈濯进他爸的剧组当小演员开始,对他的争议就没有断过,诸如此类的话陈濯早就听得麻木了,既不过耳,也不过心。
但陈濯听得,陆少珩可听不得,他回想起多年以前的一天,他偶然心血来潮,陪着陈濯一起看新电影的选角视频。刚开始的时候一切正常,他俩还挑了几个合适的人选。
后来在一段视频播放到中间的时候,突然穿插了一段真实拍摄的血腥恐怖虐杀录像。
这段画面的冲击力太大,陆少珩没做好心理准备,当场就去洗手间里呕了酸水,回来的时候陈濯已经熟练地关掉视频做好备份,打开一个固定文档记录下了视频发送者的邮箱,以备将来不时之需,甚至还关心了陆少珩两句。
那份文档里的记录密密麻麻,陈濯不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恐吓,严重的时候甚至还有死亡威胁,长期处在这样的环境中,他早就习以为常。
此刻的陈濯依旧和陆少珩记忆中的一样,在直面这些无缘无故的恶意时,表现得无波无澜,仿佛真的不会受伤一样。
“他现在基本已经算是退圈了,你知道为什么吗?”两个店员的对话还在继续。
胖子问:“为什么?”
“我也是听我老师说的,那年他也在陈濯的剧组。他说陈濯要拍一场火烧图书馆的戏,当时所有人都劝他用后期特效处理,但他为了追求效果,坚持棚内实拍。”
再怎么说也是电影学院的学生,多少知道一些规矩,胖子大惊:“影棚内动明火,这是不合规的吧?”
“谁让人家有权有势呗,反正最后他拿到了审批。”瘦子言之凿凿,继续说道:“拍摄当天没有控制好火势,影棚烧了起来,一名工作人员当场遇难了。”
胖子“啧”了一声,唏嘘不已:“草菅人命,shā • rén凶手。”
听到这几个字,陆少珩的脸色在瞬间阴沉了下来,心里的无名火烧到顶端,他没有看陈濯的反应,将纸杯往桌上一拍,就要起身去找那两个人。
陈濯没想到陆少珩会发这么大的火,连忙把他拽了回来,压回椅子上。
柜台后的人听见动静,齐刷刷地探出脑袋往窗前看。胖子瞥了眼两人的背影,万分鄙夷地说道:“欲火焚身就去开间房,在这儿拉拉扯扯像什么样。”
“镇定点。”陈濯抓紧陆少珩的手,不让他瞎冲动,避重就轻地低声道:“干这行这么久了,还这么经不起观众的批评呢。”
“这是批评吗?”陆少珩正在气头上,用力将手从陈濯的掌心里抽出来,挣了两下,还真被他挣开了,眼看着又要从座位上起来。
陈濯不可能真的让陆少珩过去,一把将陆少珩按住。
胖子在一旁见这俩人非但不听劝,还变本加厉了,非常刻意地咳嗽了一声。
“行了行了,别生气了。”陈濯这个被人指着鼻子骂的苦主,这会儿反而安抚起了陆少珩:“听话,别惹事。”
过去几年,关于这场意外,所有人在陈濯面前都心照不宣地回避,这是陆少珩第一次正面向他表达自己的看法:“那件事不是你的错。”
“是谁的错又有什么差别呢。”陈濯拍了拍陆少珩的手臂,说:“结局已经是这样,谁也改变不了的。”
陈濯这话说得云淡风轻,仿佛他的心里,早就抹去了当年那场意外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