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他总幻想未来自己考上名校,毕业后在大城市生活,有一份体面的高薪工作,在自己的领域闯出名气,好让那些冷眼对他的人刮目相看。
当时憋着一股劲,或许是想证明给杨申看自己能过得比她好,又或许是想证明给抛妻弃子的亲爹看,他失去的是一个多优秀的儿子。
那时候的冲劲和功利心让他收获了很多东西,几乎离成功只一步之遥。就是这一步之遥,失之毫厘则差之千里,现在竟不觉混成这个鬼样子。
杨一心觉得自己大概在小时候就把一辈子的上进心都用完了,如果生活是一场战斗,他肯定因为冲锋在前而吃了太多苦头,所以现在只想做一个逃兵。
他抬头望着天空,夜空澄明,没见月亮所在,只有点点繁星闪烁,似一条浅色的银河。而他见过更美的银河,几乎点亮整片天空,然而从此以后再也无缘得见。
他想,自己是时候割舍那些记忆了,可是那么美好的景色,他又舍不得。
缥缈的烟雾飞升而上,转眼就被风给吹散,不留一丝痕迹。杨一心闭上眼睛,想象着自己也随着烟雾被吹散,随着风无所谓飘去哪里,反正无处生根,去哪都是漂泊。
此时在街角树荫下,一辆黑色轿车里也坐着一个男人,他没有开车灯,坐在黑暗中静静看着远处茕茕孑立的人。
他也点了一支烟,看着杨一心怅然若失的样子,心里微微抽痛。但他不会让自己心软,不会再让任何人左右他的思想,让自己变得优柔寡断。
当年他就是输在一步步的退让和迁就,被玩弄于股掌之间还爱他、信他,像个可笑的傻子。同样的错他不会一犯再犯。
宁愿看着剧团解散也不来登峰?很好。只有会反抗的猎物才有狩猎价值,他迟早会把锁链拴在他的脖子上,碾碎他的反骨,让他再不敢有逃跑的念头。
剧团解散后杨一心没处可去,剧组又迟迟没有开工,索性每天待在家里研究剧本。
这期间倒有一件好事发生,也就是吴宇阳入狱的消息,他因为xī • dú被抓,闹得沸沸扬扬的,一天能挂四五个热搜。杨一心只可惜不是自己亲手送他上路。
又过了几天,新导演确定下来,是业内有名的脾气暴躁的大导演,他一到岗,立刻推翻了之前的许多镜头,要求重拍。大家也迅速忙碌起来。
新导演姓郑,大家叫他郑导,每天拿着大喇叭骂人,就连杨一心也没逃过他的轰炸,更不用说徐缓这个演戏的小白。
“你的表情呢?你是个面瘫啊?”
“挤两滴鳄鱼的眼泪就叫哭?谁准你用眼药水的,今天不哭出来谁也别走,都等着你,看你要不要脸!”
“干什么,什么意思,装的假肢吗?这么僵硬!”
“不对!你干嘛呢,跳广播体操啊?!”
“不会打人是吧,来,我给你一巴掌让你学习一下!”
“换道具的赶紧换,磨磨唧唧的,天都要黑了!”
剧组的气氛变得很紧张,从主演到场务人人自危。
杨一心倒不怎么害怕,平时就坐在边上,看看徐缓被骂得狗血淋头,当做乐趣。
徐缓是整个剧组里最惨的,他饰演迟波的挑战性极强,情绪转换起伏又极大,他根本把控不住。郑导又眼里揉不得沙子,每天把他骂的一无是处。
“你懂什么叫草木皆兵吗?好,就当你是个文盲,你不懂,好吧,听着我给你解释。”郑导走过去,抓住好几个群演推到徐缓面前,把道具刀塞到群演们手里,让他们围住徐缓,“他现在要杀你,看见了吗?这是刀。他也要杀你,他也有刀,他们都要杀你,看见这个刀了吗?捅下去能给你捅个对穿!”
徐缓被一群人持刀围住,尽管知道是道具刀,还是不由得紧张。他后退了一步,郑导突然也摸出来一把刀,毫无预兆地冲过来捅向他腹部!
“啊!”徐缓被吓得惊叫一声,条件反射地推开郑导,却没注意身后群演的刀已经抵在他腰间,又被吓了一跳,飞快地转身戒备,心脏狂跳不止。
“懂了吗?怕就对了!”郑导用道具刀比划了两下,“你看着这里所有人,就想象刚才我捅你那个场景,他们虽然没拿刀,但是都可能突然捅你一刀。你慌!你害怕!这就对了!别他妈跟个木头似的!”
其他人都静默地看着郑导斯巴达式的教育,没一个人敢说话。
受了指导后,徐缓果然自然了很多,旁人一个小动作都能引起他的应激反应,连手发抖的频率都更加自然。
这一条拍了二十多次,拍完以后徐缓全身的衣服都湿了,不得不去换衣服,大家也能休息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