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是意料之外的重逢。
白霜行一时怔忪,看看季风临,又远远望一眼沈婵和江绵。
季风临应该早就和她俩打过招呼。
这会儿沈婵正侧着脑袋,见到白霜行错愕的表情,一瞬间咧嘴笑开;
江绵则用两只手撑住腮帮子,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珠眨巴眨巴,投来期待的视线。
这帮人……
“今早我来祭奠秦老师,在回程的大巴车上,收到陈妙佳的消息。”
季风临后退一步,与她隔开一段安全距离:“当时睡着了,没有及时回复,抱歉。”
之后的事情,白霜行能猜到七七八八。
他从车上醒来,看见手机上的联系人信息,于是立刻下了大巴,向陈妙佳询问白霜行等人所在的地点。
恰好,她们没离开咖啡厅。
于是就这样毫无征兆地相遇了。
白霜行不知怎么松了口气,指指不远处的木桌:“去坐坐?”
*
下午阳光很好。
江绵喝下一口面前的卡布奇诺,新奇醇厚的口感溢散于舌尖,让她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叹。
白霜行抽出一张纸巾,帮小朋友擦去嘴边白胡子一样的奶沫。
“所以,”季风临看着她的动作,“我们之前的两次见面,都是在白夜里。”
他很聪明,用了笃定的陈述语气,而非疑问句。
“嗯。”
白霜行点头:“我昨天和沈婵去电影院看电影,进入了名为恶鬼将映的白夜,也就是十年前的百家街。”
她顿了顿,留给他思考的时间:“我的技能叫神鬼之家可以与鬼怪签订契约,并把它们带回现实世界——第一个与我定下契约的,是绵绵。”
“为了帮绵绵找到你,我们今天先是去了百家街,又来到兴华一中。”
沈婵颇为感慨:“没想到又遇上一次白夜。两天两场,这运气也真是顶尖。”
直到现在,还有不少人连一次白夜都没遇见过。
“很奇怪的是——”
白霜行喝了口咖啡:“我们是最近经历的白夜,但对你而言,白夜里的这些事情,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发生了。”
“嗯……”
沈婵一语中的:“就像是,我们穿越到几年前、改变了过去一样。”
的确很像穿越时空。
“白夜和现实世界的时间,似乎并不相通。”
季风临:“它就像一个dú • lì于现实之外的空间,不管现实世界过去多少年,白夜始终停留在原本的时间点。所以,当你们打破白夜,会直接改变当年的历史——可以这么理解吗?”
白霜行点头,迟疑一瞬:“既然过去改变了,那……”
她想起徐清川说过的话。
在徐清川的记忆里,“季风临”沉默寡言又不合群,与今时今日的性格截然不同。
想来也是,过去尚未改变之前,他经历过那样的童年,怎么可能外向得起来。
白霜行:“关于原本的人生轨迹,你还记得吗?”
身前的人笑了下。
“偶尔会做一些梦。”
季风临说:“不过没关系。”
他一语带过,没有多谈,但从话里分析,应该隐约记得些许。
白霜行默了默,抬起眼,在重逢之后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打量他。
高挑隽秀,仍未褪去干净的少年气,看上去永远温温柔柔的,就像从来不会生气。
但她直到现在也没忘记,在白夜即将结束时,邪神的力量笼罩整个兴华一中,校长遭到侵染、变成怪物。
当其他学生惊慌失措地四处逃窜,只有他拿着把小刀,斩断了怪物的一条条触须。
那是地狱一般的景象,红雾漫天、血丝遍地,季风临的蓝白校服沾满鲜血,但见到她,还是温和笑了一下。
他究竟在想些什么,白霜行有点儿看不透。
“徐清川说,你们进过一场白夜。”
白霜行收回思绪:“从白夜离开以后,你也得到技能了吧。”
“嗯。”
季风临点头:“是风。”
“风?”
沈婵恍然:“对哦,我在白夜论坛上看到过,有些人能控制水、火和雷电等等的元素。”
季风临没有隐瞒,毫无保留地复述了一遍技能面板。
“每场白夜可以使用三次,能够操控程度不同的风。”
他缓声说:“风力的大小,取决于技能等级和我本身的实力——我还没进过第二次白夜,没办法使用技能,所以暂时不确定它能被利用到什么程度。”
说到这里,季风临很诚实地笑了笑:“杀伤力强悍的飓风,大概率是造不出来的。”
白霜行扬唇:“希望你不要得到使用技能的机会——白夜那种地方,还是不去为好。”
“借你吉言。”
眼见江绵喝完了一杯卡布奇诺,季风临摸摸女孩脑袋,忽地抬起眉眼,与白霜行四目相对。
“时候不早了。在白夜里辛苦这么久,我请你们吃顿饭吧。”
*
几人都住在江安市,于是干脆先回到江安,再找了个风评不错的西餐厅。
江绵第一次吃西餐,像只充满好奇的兔子,等餐前甜点被端上桌,眨了眨眼睛。
季风临很是耐心,为她逐一介绍每种不同的食物。
从之后的交谈中,白霜行大概知道了他更多的人生轨迹。
收养他的是个单身男作家,整天整夜宅在家里埋头写稿,去福利院时,恰好见到一个小孩温驯乖巧还格外懂事,于是两人一拍即合。
沈婵好奇:“上大学以后,你是怎么找到霜霜的?你总不能提前知道她在A大吧?”
“是巧合。刚开学社团招新,我在美术社附近看见学姐。”
不知想到什么,季风临笑了笑:“我没想太多,上前打了招呼。”
沈婵当即明白过来:“但在那时候,霜霜还没进入白夜,不可能认出你。”
那一定是场阴差阳错的乌龙。
白霜行倒是一愣。
当时她完全没有关于季风临的记忆,陡然见到一个陌生人前来搭话,一定毫不犹豫拒绝了他。
在谢绝搭讪这门学问上,白霜行轻车熟路。
对于她而言,那只不过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礼貌回绝,但……
被她满脸漠然地避开时,季风临心里在想些什么呢?
她心里胡思乱想,目光定在季风临身上,不经意间,瞥见他耳垂上的一抹薄红。
“后来算算时间,我虽然想不出原因,但尝试着猜测,可能是因为两年还没到。”
季风临说:“于是就加入美术社了。”
包括住在同一个寝室的徐清川也是。
季风临记得他的脸,曾经好几次旁敲侧击,询问他是否记得百家街444号,但得到的答复从来都是“没听说过”。
他一直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