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李菜才知道,为了这件事,李耀祖家大闹了一场。他爸爸妈妈都不同意,来了一顿男女混合双打。李耀祖死不低头,梗着脖子递同意书,就是不认怂。他家里没办法,连他哥哥都被大老远地叫了回来。
但最后,他们还是拗不过,身份证复印件给了,名字也签了。
李菜觉得他们还算明事理了。可能都是本地有点名气的人,还是要面子。换了她爸妈,户口本一藏,身份证一掰,手机没收了门一锁。管你三七二十一,只要你没插翅膀,去不了就是去不了。
临走前,李耀祖送了她一瓶指甲油。
颜色很艳,看着特俗,李菜很喜欢,但不太明白。李耀祖说是在上海随便买的。
他经常看着她的手。
李耀祖自己也感到荒谬,他是被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动摇的。知道她过得不好,他应该要走开,卑鄙又识时务地离她远一点。
但他会一直想到她。
黄黄的皮肤,汗涔涔的薄眼皮,瘦到清晰的肩膀和膝盖。李耀祖老看到她走神。李菜动不动就会放空,不满的心情压在她背上,还没有把她压垮,可是已经把她变得很辛苦。他看过她的手,虽然也用来玩游戏、按键盘,但它们还要做很多别的事。没见面的时候,他也总是想起来。
他是个直接的人,就是不爱挂在嘴边。只要他开始留意谁,事情就结束了,他会想办法对这个人负责,而且有种目中无人的自信,觉得自己肯定能办到。
李耀祖走之后,李菜的生活还是要继续,上学,放学,吃饭,睡觉。每到放假,就像老式挂钟会吐报时的小鸟一样,病人会被送过来,给他们一家照顾。
邵远鑫家没再招工了,听他说,他妈妈总是挑剔来的人。
“她招的收银,叫他们打扫卫生就算了,吃了饭还要叫人洗碗。”邵远鑫说得很不客气,“这肯定留不住人啊。”
李菜问他:“那现在呢?”
“就我爸干。他腰不好,进货是他,其他杂事也是他做。”
“老板娘就是生怕请人的钱白花了。”
“那也不能把人当驴用吧?不知道她存了钱干什么。”他的声音小下去。
李菜想了想:“给你上大学,还有以后娶老婆吧。”
“上大学又怎么样?混个好找工作的专业吧,赚钱,养家里人,男人这辈子就这样。”邵远鑫打了个哈欠,很谦虚地自嘲。但针对后面那部分,他没有说什么。
打哈欠的时候,他的鼻毛冒了出来。李菜忍不住瞄了几眼。
她劝他:“反正出去看看。”
邵远鑫侧过头,挤进她的视野。他认真问:“你是不是觉得出去赚大钱好?”
“也不一定。”
“我也想出去,想赚钱,但是……又不是人人都跟李耀祖一样运气好。”
她和邵远鑫的关系好过一阵,李菜也想多了解他一些,但可惜,很快还是分开了。李菜不太喜欢他谈论李耀祖。不管他说得对不对。
邵远鑫比较伤心,那个期末考砸了,退步十几名,还在空间发了很多表达心情的说说。与其说伤心,可能就是想要个说法。邵远鑫在班上的朋友看不过去,扬言要找李菜麻烦。李菜被问和邵远鑫掰的原因,但实在不好开口。
她是真的不好说。
因为只是做了选择,跟喜不喜欢没关系。
同桌的朋友很有江湖经验,告诉她说,关键时候抓着一个打,打不着的话模仿电影里的铁头功,砸自己的脑袋也行:“这样他们就会觉得你有病,惹不起。我有一次拿着啤酒瓶就这样,哐哐两下,他们就走了。”
太牛了。
李菜向她投去敬佩的目光。
同桌的朋友还给了更牛的建议,让她报李耀祖的名字,说等着,等李耀祖回来弄不死你们。李菜说不不不,就李耀祖那狗脾气,不说认识他还好,顶多挨顿揍,一说,只怕人家一点小仇升级成大恨,当场把她给活剥了。
实际根本没那么吓人。
李菜直接在路边捡了块板砖,气势汹汹直起身,他们就一窝蜂全跑了。
学生的主要任务还是学习。李菜不是很聪明,只能死记硬背。有些考试有答题模版,她背了也只能硬套。
李菜跟李耀祖发短信,说:“学习好难。”
李耀祖回复:“那不学。”
李菜问:“这怎么行,那边好玩吗?”
李耀祖拍了一个一日作息和规定给她。明明是电竞选手的青训营,时间安排比军训的素质教育基地还严格。李菜存下来,放大看,打电话过去说:“中午起床还挺爽的,你们都要训练到那么晚吗?”
“我要跑步,比他们早。晚上除了摆烂的,基本都要多熬两三个小时。通宵的也有,会挨骂。”李耀祖感觉像坐牢,无语得想死,“青训都是未成年,出门要请假,有时候还收手机。”
好像一场玩游戏的学校,上时间晚一点的早读和晚自习,有同学竞争,有老师讲题,每年都要备战高考,熄灯后彻夜苦读。
“你到了那里还跑步?”
“园区有操场。”
“睡太少了吧,不会猝死?”
“五公里而已,又跑不了多久。”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