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短暂的惊愣过后,赵桓熙低下头,规规矩矩地向赵明坤行了一礼。
赶过去的徐念安跟着行了一礼,目光往赵明坤身后一扫,见赵桓朝赵桓阳都在,后头还跟着一溜的丫鬟奴仆,捧着托盘拎着食盒并灯烛之类,敢情这爷仨是到小花园小酌来的。
“畜生,跪下!”赵明坤并未看徐念安,开口便喝骂赵桓熙。
赵桓熙惊得一抖,下意识地便要跪下,旁边突然伸来一只手,挽着他的臂弯将他搀住了。
赵桓熙惊讶地扭头看向徐念安。
赵明坤父子仨也向她投来目光。
徐念安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还算恭敬:“公爹,不知三郎他犯了何错,您要罚他当众下跪?”
“放肆,这有你说话的份?”赵明坤呵斥道。
“儿媳既是赵家三书六礼明媒正娶回来的,公爹要罚的又是儿媳的夫婿,儿媳自然有这个资格问清楚。”徐念安并不惧他。
赵明坤从未见过这般敢当面驳他的儿媳,一时竟被她用话堵住。
“弟妹,这般与父亲说话,未免不恭敬。”赵桓阳不悦地开口道。
“二伯,我这也是为公爹着想。公爹刚才开口便唤三郎作畜生,三郎又不是外人,是公爹的亲生儿子,是大伯和二伯的亲兄弟呀。他若是畜生,那公爹是什么?大伯二伯又是什么?”
赵明坤气得脸都绿了,抬手便扇了徐念安一巴掌,怒斥道:“如此不修口舌,简直混账!别以为是祖父做主我便奈何不得你!”
“爹,你不喜我,打我便是了,何故迁怒她?”赵桓熙一见徐念安被打,脑子就懵了,平生第一次梗着脖子朝他父亲大声喊道。
“你也要造反?”赵明坤抬起一脚,徐念安转身往赵桓熙身上一扑,这一脚便踹在了她背上。
小径旁边就是湖,赵明坤这一脚力道又大,徐念安被他踹得连被她护住的赵桓熙一道翻进了湖里。
这下可不得了了,晓薇且还惊着呢,明理将东西一扔,一边跑过来要救徐念安一边大叫:“来人呐!救命啊!大老爷要杀了三爷三奶奶啊!救命啊——”
赵明坤也有些傻眼,他原本只想踹儿子,便是踹进湖中也无妨,拉上来便是了。可这下连儿媳妇一起踹进去了,饶是他颟顸糊涂,也知道这大大不妥,于是一边命人去捂明理的嘴,一边叫人去把赵桓熙夫妇捞上来。
湖边一时乱成一团。
殷夫人是第一个闻讯赶来的,到了湖边一看,儿媳**地坐在湖边的石头上,身上披着明理脱下来的褙子,半边脸肿着,一副受惊吓的模样。儿子躺在地上,正侧着身子在那儿呕水,也是生不如死的难受样子。
赵明坤赵桓朝赵桓阳父子三人却好端端地站在那儿。
她当时就疯了,不顾体面地扑上去就撕打赵明坤,一边打一边尖声叫骂:“你这狼心狗肺的,不待见儿子就罢了,还想要他命不成?整天把这两个小妇生的当成宝贝,对嫡子非打即骂,你心里还有没有个嫡庶尊卑?现在竟连入门没几天的儿媳都动上手了,你是不是人?”
赵明坤本来心虚着,推挡间一时不慎被殷夫人将脸都抓破,一阵火辣辣的疼,火气当时就上来了,伸手将殷夫人狠狠一推,骂道:“泼妇!你疯了不成!”
看殷夫人被推得跌在地上,赵桓朝赵桓阳兄弟俩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我看你才疯了。”冰冷威严的声音,激得赵明坤心头突的一跳,转身一看国公爷站在那儿,忙低头行礼:“爹。”
赵桓朝赵桓阳也一副老实样子跟着行了礼,退到一旁。
殷夫人一看国公爷来了,在苏妈妈的搀扶下从地上爬起来,过去向国公爷行了一礼,哭着道:“公爹,您可要为孩子们做主啊,孩子们好好的,就被打成这样了……”
面对儿媳,国公爷声音和缓了些:“你速带孩子们回去,找大夫来瞧瞧,别致了病。”
“是。”殷夫人这会儿也缓过神来了,忙令仆妇丫鬟们护着赵桓熙夫妇回慎徽院,又令人去前头开道,不许无关人等探首窥视。
一行忙乱地离开后,国公爷走到赵明坤面前。
赵明坤这会儿不神气了,神情比赵桓熙面对他时还要萎三分。
“爹……”察觉到老爹来者不善,他硬着头皮刚想为自己辩解,国公爷反手就是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惊响,赵明坤被打傻了,赵桓朝赵桓阳两人更是头都不敢抬。
赵明坤一手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国公爷。他知道自己不受老爹待见,但老爹再不待见他,不过也是平常不怎么见他,私下里不假辞色了些。在人前,该给的面子还是都给他的。像这样掌掴他,还是当着晚辈和下人的面,前所未有。
“推倒发妻,殴打儿媳。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你那是什么表情?想还手?”国公爷喝道,瞧着还不解气,又狠踹了他一脚。
国公爷的力气可不是赵明坤可比的,这一巴掌一脚下来,赵明坤感觉都要了半条命,还不得不勉强站稳身子,俯首帖耳:“儿不敢。”
国公爷见治服了他,目光越过他投向他身后的赵桓朝和赵桓阳,问:“方才你们的爹殴打你们的弟媳,推倒你们的嫡母,可有谁出面拦着了?”
众目睽睽的事,父子三人都不敢扯谎,只能保持难堪的沉默。
国公爷冷笑一声,“不孝不悌的东西!”
赵桓朝赵桓阳兄弟二人面色阵白阵红,不敢吱声。
国公爷话头一转:“听闻杜氏因为身体不适,已然十多年不曾去向大太太问安了。十几年都没能调养好的病,必是恶疾。就算是明媒正娶的正妻,染了恶疾,那也是七出之条。她是个妾,念在她也曾为赵家开枝散叶,便不撵出去了,送到下头庄子里去静养吧!”
“爹!”
“祖父!”
国公爷此言一出,对赵氏父子三人而言不啻于晴天霹雳。二十几年来,他们已然像一家人那般过惯了。
国公爷冷眼将这父子三人一扫,道:“你们谁愿意去陪着她,我也成全。”
父子三人见他态度决绝,登时噤声,一个求情的字都不敢说出来了。
这头,因慎徽院就正房里一张床,殷夫人将徐念安安置在慎徽院,把赵桓熙带去了她的嘉祥居,分别找大夫来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