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算来,已经有十三年没有人跟荀白露说过生日快乐了。
那些模糊的印象里,只剩美丽而温柔的母亲。
在她十五岁之前,荀何每一年都有理由错过她的生日,那时荀白露经常会想念他,也不止一次的问妈妈,为什么爸爸跟他们相处的时间那么少,妈妈说,他工作太忙了。
荀白露信以为真,当荀何回家的时候,她也从不闹脾气,还关心着他的生活。
荀何也会过问她的课业,以及兴趣爱好,还会带她去游乐园玩。
他们也曾父女情深。
可谎言就是谎言,说一千遍也不可能变成真的。
他工作忙是真的,异地出轨也是真的,所有的美好被戳穿以后,他连荀白露一并厌恶。
没有那个女人的寻死,折腾不休,他出轨不会被发现,岳家不会找他的麻烦,他也不会焦头烂额,导致公司的项目出现问题。
荀白露母女二人是罪魁祸首,多年来他都那样认为。
他终于不再是一位慈爱的父亲了,如果不是还有那么一点良心在,荀白露也不会被带回荀家,那是他无数次恳求妻子换来的。
毕竟,他们血脉相连。
荀白露总算不用做没人要的孩子,只是从此失去了过生日的权利。
她怎么配呢,在一个根本不属于她的家里。
大多数时候荀白露都会安慰自己,其实过生日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过就不过。
多年来都已经习惯,如果不是蔺知宋,她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过生日。
那年荀时程就说了:“你的出生就是个天大的笑话,你这辈子都不配。”
可就是有那么一个人,觉得她配。
荀白露从往事中抽离,看向蔺知宋递过来的礼物,是一套绝版书,依旧合她心意。
“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的。”她问这话的时候有点艰难。
蔺知宋答:“我问了时昱哥。”
荀时昱估计也是从荀何那里知道的。
荀白露轻笑了下,难怪。
她有点想哭了,但很多年都没掉过眼泪,那种感觉稍显陌生,眼眶的酸涩感被她逼回去。
荀白露把东西放下,靠近蔺知宋,一步,两步,完全能够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蔺知宋还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正准备开口询问时,荀白露忽然抱住他。
蔺知宋错愕表情持续了很久。
那个拥抱实在是太轻了,仅仅衣物相贴,感受不到彼此身体的起伏变化,更听不见心跳,可它就是美好的。
荀白露那么怕异性接触的一个人,主动拥抱蔺知宋。
那种被珍视的感觉又回来了。
依然有人爱她。
荀白露将头埋在蔺知宋胸前,也不管他听不听得到,轻盈的声音如羽毛划过,她道:“今天,我真的很高兴。”
“我想你开始喜欢我了。”
不管以前怎样,都从现在开始。
……
蔺知宋无比清晰的知道,做出这样的决定对荀白露来说有多艰难。
荀白露的性格缺陷,他在高中时有过猜测,有过验证。
荀白露长的漂亮,性格好,成绩好,喜欢她的男生实在是太多了,她那里情书都是一沓一沓的丢的。
但是在当时,有传出过她很不近人情的事来。
别人表白一次,她就拒绝一次,一次比一次冷漠,无论好坏,女同学私底下问过她,她只说:“我还是想认真学习,没有早恋的打算。”
她话说的明白,许多人也就歇了心思。
在高二的时候,荀白露有一个男同桌,用班里人的话来说,他们从头发丝般配到脚尖。
荀白露数学很一般,那位男同桌恰巧是数学课代表,荀白露总是问他问题,他也很耐心解答。
教与学的画面出现,大家就又多了谈资。
渐渐的,大家都说他们在一起了,荀白露甚至还被老师叫去谈话过。
由于都是好学生,老师说话委婉到不行,甚至是让他们不耽误学习就好。
都是清北的苗子,哪舍得下狠话。
荀白露当时很严肃的澄清了,但她没想到的是,那个男同桌后来真的跟她表白了。
十七八岁,正是叛逆的好时候,又是那样的家庭环境,荀白露真的很难接受这种喜欢。
她已经尽可能的把话说的好听一些了,大家是同学,而且他学习上帮助她许多。
再往后,那个男生穷追不舍,荀白露话就说的重了些。
那是一种生理心理的双重不适,她忍不住去想未来的他们是怎么样的,会跟荀何一样吗,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荀白露吗。
她只要一想到就会难受的想死。
她有病,她不要别人的喜欢,像荀时程所说,她就该不幸一辈子。
所以,关系很好的两个人从那以后一句话都没说过。
从那以后,这种场景就不少见了,荀白露不愿意跟他们说太多,向她表达喜欢的男生她都会躲的远远的。
关于她不好的传言越来越多。
蔺知宋听过见过,他觉得荀白露不太对劲,甚至自己去问过心理医生。
这种情况,叫做PTSD。
蔺知宋查过资料,这种情况有很大的概率会伴随终生,患抑郁症以及自杀的概率是正常人的六倍。
犯错的人死了,活着,遗忘,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