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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四十章(1 / 2)

栾凤听得耳热,一跃而起用力将自己的衣袖抬起,离萧淼清远了几寸,警告萧淼清道:“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扔出去!”

萧淼清能进能退,闭上嘴便改用眼神祈求他,栾凤尽管心中百般嫌弃,但是拒绝的话就是说不出口,他磨了磨牙,恶狠狠对萧淼清说:“只这一次,过去以后你要把嘴闭紧了,如果让我从里嘴里听见什么‘妻子’之类的字眼,我就当众打死你来为自己正名。”

萧淼清连连点头,又借机拍栾凤马屁:“尊主大人果然宽宏大量,乐于助人,如果今天我没有遇见你可怎么办?”

栾凤斜睨他一眼,不接这一茬。

萧淼清却晓得栾凤受用这马屁,否则早就又一串骂了。他的视线扫过院墙,看见那上面不知何时停了一只鸟儿,黑夜里暗蒙蒙的,萧淼清却感觉这鸟眼熟。

不过他一看过去,那鸟就扑棱着飞走了,只分出萧淼清片刻的神去,转瞬就将之抛到了脑后。

既然栾凤答应了,萧淼清迫不及待就想要往对面院子走,然而才踏出一步便被一直忽然横伸出来的手给拦住,栾凤上下扫视他的衣着,面色鄙夷:“你穿这衣服去,可别和人说我认识你啊。”

经栾凤这一句,萧淼清才发现自己心急,都忘了自己身上穿着的是由道童们统一分发的外袍。

素色布料,难看好看是其次,关键是倘若他真的穿这身到对面,必然要叫神君庙的人一眼认出来。

萧淼清抻着自己的衣摆,抬头看栾凤。

还不等他想好措辞再请栾凤帮忙,栾凤抬手,指尖在半空一划,萧淼清便感觉身上的衣料忽然重了一些,色彩突如其来的在他的身上绽放开。

萧淼清摇身一变,由完全的素净变成了极端的花哨,连他脑袋上束发的发冠都珠光璀璨缀满珠玉宝石。

萧淼清抻衣摆的动作未变,然而低头看着自己的样子时,面色却复杂起来。

如果不是栾凤正以十分满意且不像作假的表情审视着他,萧淼清都差点要以为栾凤是在刻意打击报复。

这什么审美。

“这好看吗?”萧淼清不太确定地问栾凤,要不是现在他必须抱住栾凤大腿,萧淼清一定要用更阴阳怪气的口吻来反问出这句话。

栾凤的视线从萧淼清的头顶扫到他的双足,最后上抬落回萧淼清的脸。

如此堆砌而出的肤浅华美,一不小心就会变为艳俗,不过穿戴在萧淼清身上,华服美玉却反衬得他看上去更通透纯净。

栾凤挪过视线,含混地说了句:“姑且算吧。”

萧淼清也没空正栾凤的鸟族审美了,他上前拉住栾凤的衣袖催促他:“走走走,我们去对面赴宴吧。”

栾凤叫他拉着往前飘了飘,叫萧淼清觉得自己好像是拉着一只风筝。

萧淼清回头看栾凤,栾凤垂眸冷脸,满脸写着“我可是非常不情愿这样做”的表情。

萧淼清多抓了几寸栾凤的衣袖,更用了几分力气,心中想栾凤同意了依旧很不容易,反正也是工具人,就当是在放风筝好了。

萧淼清拉着栾凤一道入了隔壁院子,跨过连接两院的拱门小径,璀璨烛光霎时间打在萧淼清的眼睛上,叫他在黑暗中呆久了的视线都跟着恍惚了一瞬。

这间院子的主殿中摆着一尊神君像,像旁香炉一类的摆件无不金光璀璨,红色烛火滚下的蜡珠叫浅黄色的金盏托住,殿内灯影重重,别有一股庄严之感。

不过一门之隔主殿之外却是另一番光景。

台阶以下从前往后排出几十张桌案,每张桌案后面都坐着一到两个人,绝大部分是人族,他们面前的酒器杯盏都华贵精美,且不论从他们的衣着还是谈吐看,这些人的出身都非富即贵。

相邻几桌的人偶有交谈,形成了方才萧淼清隔着墙时听见的说话声。

栾凤前面还未落座便突然起身离席便已经叫随侍贵客的道童疑惑,才要去隔壁查看,便撞上了牵着栾凤的萧淼清走出。

萧淼清为避免两人相撞,脚步猛地停下,叫身后悠闲摆烂的栾凤一时不察差点扑到他身上。

萧淼清见了这个道童心中却有些紧张,因为这人正是分管自己坐撵的那个。虽然现在自己已经变回了原来的容貌,可总归怕有什么纰漏。

“两位贵客,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请落座吧。”

好在道童虽然疑惑萧淼清是忽然从哪里出来的,且多看了萧淼清几眼,但今年赴宴的人比往年多,他有认不得的也寻常,况且道童知道栾凤的身份是魔族,并不敢太冒犯,很快便给萧淼清与栾凤让路。

萧淼清顺着道童指引与栾凤一起在靠近前排的桌案后坐下,感叹有惊无险之余又观察到栾凤的桌案十分靠前,便不由很怀疑地看向栾凤。

栾凤方才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撞上萧淼清的目光,“你看什么?”

萧淼清本来想压低声音问就好,可是想到这个场合,不仅怕旁边的人听见,还有主殿里的神君,萧淼清便靠向栾凤,对他勾了勾手,示意栾凤把耳朵凑过来。

栾凤虽然冷眸中含着疑窦与不耐,但在萧淼清勾第三下的时候,还是慢吞吞凑了过去。

萧淼清小声说话,比夜风暖的热气不断吹到栾凤的耳廓上,如一阵酥风吹得栾凤耳后到颈侧都起了一片鸡皮疙瘩:“你真的是第一次来吗,这宴席的主人你认识吗?”

他一说完,栾凤就同受刑结束一般猛然拉远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他言简意赅地回道:“第一次,不认识。”

萧淼清不清楚参加这宴席的入场标准是什么,不过以栾凤的性格来说,他完全没有必要骗自己。

既然栾凤是第一次赴宴,要么是参加宴席的人员并不固定,要么是参加宴席的人员规模在逐年扩大。

结合萧淼清在名册上数过的历年祭品数目,第二种猜想更加合理。

乡音各异的人族,新受邀请的魔族,这场祭祀后的低调宴会远比萧淼清来之前想象过的复杂。

忽然,萧淼清的视野里看见宴席陈设的最末尾缓缓走来一个人。待他看清,认出那人就是他曾在神君庙里见过的庙祝。

此时对方的样子与白日在神君庙时很不相同,他收起了脸上和善的笑容,身着宽大肃穆的外袍,随着庙祝步步往前,原本还在各自低声交谈的客人们都停了下来,视线追随着他的脚步,直到庙祝走进了主殿。

萧淼清的耳畔又听见了那种奇异悠远的金属撞击的乐器声,这昭示着仪式开始。庙祝在主殿跪拜完神君像,转身在主殿廊下站定,目光虚虚扫过下列众人。

萧淼清在他看向自己的方向时略低了低头,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脑袋往栾凤身后藏了几寸。

栾凤原本还在因为萧淼清方才刻意靠过来与他低语而不自在,心中又对萧淼清的行为有诸多猜想,此时见萧淼清又莫名将脸贴到他手臂后,仿佛要依偎上来似的,栾凤的那点不自在便被放大到了顶点,虚无的猜测更在这一瞬间落到实处。

栾凤不想叫萧淼清太得寸进尺,觉得无论自己愿不愿意,都得适时敲打敲打萧淼清。

大庭广众的,在场还有其他魔族,叫别人看了这像什么样子?

他抬起衣袖露出萧淼清的脸,正待出言告诫萧淼清安分守己,萧淼清却恰好迎上庙祝的目光,一时心急,干脆主动抓过栾凤抬起的手放到自己肩上,营造出栾凤本来就想要环抱住他的假象。

未免栾凤开口破坏这种假象,萧淼清另一手飞快端着栾凤自己倒好的酒,直接推到栾凤嘴边:“大人,喝酒。”

栾凤叫那酒水泼了嘴,本来必然要发作的,然而他人却因为萧淼清靠近喂酒时偎入怀中的动作而叫心里一空,又好像有什么东西趁着这片刻空置而闯了进来,叫栾凤忘了去算萧淼清刚才一串动作到底有多失礼。

萧淼清的心神却都放在以余光观察庙祝的情态了,好在庙祝好像没有认出自己,已经转开视线开始说话。

萧淼清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现在靠在栾凤怀中,而栾凤一动不动。

“对不起对不起,”萧淼清声若蚊呐,想要马上起身坐直,免得栾凤一会儿捏死自己,然而他想要抽身的动作却被栾凤横亘在自己肩头没有动作的手拦住,不知是栾凤没有反应过来还是其他。

栾凤低垂的视线落在萧淼清的头顶,萧淼清的身形还没有完全摆脱丹药的束缚,所以他莫说比栾凤,便是比自己平时都要矮上好些。

靠在栾凤怀中时更显得娇小,似乎极易被掌控,脆弱而无依,如鸟巢中寻求安慰的幼鸟。

倘若要在这种情况下钻出去,反而会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而引起其他人注意,加之庙祝时不时投射过来的视线,萧淼清干脆放弃挣扎,暂且将栾凤当做挡板,只专注观察庙祝与在场其他人的一言一行。

“今日这场晚宴,各位都是我请来的贵客,我必将以最好的谢礼来招待各位。”

庙祝声音中夹杂着一丝隐约的兴奋与期待,他继续道:“除了当场烹食之余,贵客们还可自行挑选心意的祭品带回去,或自行烹调与家人友人分享,也可做其他用处,只要记得在享用之前须得叩拜神君像方有效用。”

“祭品均为神享后所余,其肉嫩美,食之可使身体康健,普通人可延年益寿,修行者则可助益己身,用之则可辅以双修之法,这药效便缓,不过也另有趣益。”

双修二字叫萧淼清明白了女童数目不断增多的另一个原因,愈叫他紧握双拳。这些孩子当中,年龄最小的不过五六岁!

庙祝每说一个字,声音里夹杂的笑意便更多一分,更暗含激动,他红光满面,好像等这一天已经很久。

萧淼清的猜想基本都被庙祝的话证实了,但他的心情随着庙祝的发言却渐渐转为低落。

分食祭神的食物以受庇佑,是民间旧俗,然而在此之前,萧淼清怎么都没有想过有人会将人作为与猪牛羊同等的牺牲,在所谓神明的注视下分食这样特殊的祭品。

在场的所有人由前不久的安静无声转为了低语雀跃,他们并不为将要发生的,或者已经在从前发生或的屠戮而感到胆寒,他们作为特权享受着,且无比欢欣地等待着自己的那一份肉。

院门处传来沉重的推门声,庙祝缓步走向台阶下,对着院门那边点了点头。

很快有人抬着大约能供孩童平躺的小桌列队走入,他们脚步极缓,几乎在每一位客人的桌案前都会停一停,好叫客人们细细看过祭品的优劣,以作为下一步挑选时的参考。

萧淼清看着那一张张还在沉睡中的孩子的脸经过自己面前,她们正在无知无觉中滑向命运最黑暗的篇章,而周围人的目光却只满是贪婪与卑劣。

而栾凤此时也注意到了异常,这些所谓祭品身上穿的衣服和他刚才看见萧淼清穿的一模一样。

他震惊地看向怀中的萧淼清,虽然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栾凤还是先略直起身不动声色地将萧淼清更搂进自己怀中,保护性地圈住对方。

魔族对食人一事并无抗拒,只不过普通人对于高等魔族来说无用也无味,除了幼年时期好奇心重外,高等魔族一般不会去碰人。

若是萧淼清不在这里,栾凤大约也只会面无表情看着其他人朵颐,至多是不等晚宴结束便因无聊提前离开。但是萧淼清不仅在这儿,他穿的还是祭品的衣服。栾凤在看场内其他人族与魔族,便忽然有了种由衷的恶心与厌恶,甚至隐约有种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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