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淼一个人呆在屋里,肚子饿的咕咕作响。初来乍到没人管她,出去晃悠一圈还是没找到吃的。
一直饿到晚上,掌灯时分终于有人回了。
是白天引卫淼进寺的那个小尼姑,小尼姑名叫凝雪,今年十四岁。她进屋,从怀里掏出半只馒头递给卫淼,“饿坏了吧?快吃,还热乎着。”
卫淼喜欢吃肉,以前在卫国公府,每顿可见荤腥。但这会也不挑嘴,接过馒头大口大口吃起来,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含糊道:“谢谢……姐姐。”
半只馒头不管饱,但卫淼没好意思再要,当凝雪问她够不够的时候,卫淼团起小手擦擦嘴,朝对方绽出一个甜甜的笑,“不……不要了,姐姐。”
小娃娃玉雪可爱,那声姐姐简直甜到人的心坎里去,凝雪恨不得把人抱起来亲一口。
最终,凝雪摸了摸卫淼的两只小揪揪,笑说:“你再要我也没有了,寺庙每人每天一碗粥,两个馒头一碟咸菜,你刚来明天才有你的份,今儿这半只馒头是我省下的。”
卫淼没想到方才吃的馒头这么来之不易,愈发过意不去,走上前小手轻轻抱住凝雪,“姐姐……真好。”
嘴甜的小孩谁都喜欢,凝雪也不例外。她端来热水,两人洗漱完一起爬到床上。
木板床有股发霉的味道,窄窄的,勉强能挤下两个人一只猫,睡下后凝雪同她讲起法缘寺的规矩:
“静尘师太说你以后和我住一个屋,这几天你什么也不用干,不过下个月开始就要早起诵经干活了。”
卫淼迷迷糊糊听着,满肚子疑问,但她脑袋瓜笨,问题冒出来一个忘记一个,只记得最后一个,“静尘师太是谁?”
闻言,凝雪压低声音,正色道:“她是法缘寺的院监,只要住持外出,所有人都归她管。”凝雪想了想,卫淼这个年纪应该不理解院监是什么,又说:“总之是个很凶的人,你不要惹她。”
卫淼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凝雪又和她说了些别的,但卫淼盯着雪白的窗牖发怔,后知后觉心里漫上一股难过。
她想家了,也不知道娘亲的病什么时候能好。卫淼手背抹抹眼睛,抱着团子呢喃,“明天……爹爹肯定就来接我了。”
窗牖破了个洞,夜里寒风灌进屋里,卫淼只能缩成一小团才能睡着。翌日醒来天已大亮,天灰蒙蒙的,雪依旧在下。
凝雪指着桌上的白粥,“趁热喝吧,中午记得去前院伙房领馒头,我今天要清洗佛堂,顾不上你。”
像凝雪这样的小尼姑,是寺庙里最累的。年纪小,好欺负,什么脏活累活都得干,否则就没有饭吃。
临走前,凝雪想起什么,提醒说:“法缘寺隔壁有座庄子,那儿是贵人住的地方,你千万别靠近。若冲撞了贵人,可没有好果子吃。”
卫淼不明白她口中的贵人是谁,端起小碗咕噜咕噜喝粥。
白粥很稀,清汤寡水别说肉了,米都没几粒,喝完后没事做,卫淼就沿着昨天的路走出法缘寺,在一颗枯树下眼巴巴等着卫国公的马车。
她仍是昨天的打扮,雪白小袄红色虎头帽,站在树下十分显眼。
这一等就是一整天,天色渐渐暗下,还是不见人影。
卫淼浑身都冻僵了,她目不转睛盯着山道,好像下一秒那里会出现一辆马车,带她回家。
又等了会,忽然她听到一阵木辕碾过雪地的吱吱声,远方隐约伴着说话声,卫淼下意识循声望去,眼睛亮了:“肯定是……爹爹来接我了……”
不远处,果真见一辆马车裹挟风雪缓缓而来,车头晃着一盏六棱灯笼。万籁俱寂,浩荡山风扬起雪沫子,卫淼揉揉眼睛,迈开小短腿朝马车走去。
她急的很,恨不能飞奔过去,生怕晚一点爹爹就不见了。可身体不听使唤,怎么也走不快,再加上雪堆积的太厚,没走几步腿便陷进雪坑拔不出来,前进变得格外艰难。
卫淼急红了眼睛,一屁股跌坐在雪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哭声穿透力十足,打破了这片寂静的原野。马车果然被她吸引渐渐靠近,最终停在距离卫淼三尺远的地方。
一道尖细含笑的声音乍起,“哟,这是谁家小孩儿,大冷天的也不怕冻坏了。”
卫淼脸上还挂着泪珠,她抽抽嗒嗒仰头望去,就见一张和善的脸出现在头顶。对方白面细眉,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耳垂厚厚的,像寺庙里供奉的弥勒佛。
弥勒佛名叫冯宝财,是东宫总管太监,当今太子殿下身边一等一的大红人。可别看他笑眯眯的,实际上这人笑里藏刀,手段阴着呢。
若放在平时冯宝财可不会管一个莫名出现的小孩子,可这孩子哭的太响亮,想不注意都难。这会离的近了,冯宝财对上卫淼水汪汪的眸子,那颗shā • rén不眨眼的心便软成一滩水。
这孩子,生的实在好看,面庞粉糯糯的,一双眼睛透着纯真,眨眨眼的功夫冯宝财心都要萌化了。
他正欲问点什么,却听小孩张嘴,怯怯朝他喊了声,“爹爹——”
初次见面就被认爹,冯宝财怔了怔,旋即笑起来,点点卫淼的额头,“你这小娃娃,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咱家可没福气当你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