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慈心堂,侍疾的儿媳陆陆续续走了,卫老夫人才幽幽转醒。
自从她病重以来,三个儿媳愈发殷勤地侍奉左右,看似孝顺,其实心底打的什么主意她都门儿清。
许是觉得她病入膏肓意识不清了,下午大儿媳当着她的面念叨起家产,话里话外都是大爷作为嫡子,承袭爵位不容易,自然应该多考虑些。
三儿媳闻讯赶来,生怕老大家占了什么便宜,吵吵嚷嚷一下午,卫老夫人听的脑袋疼。
她本来就身体不好,临走前只想图个清净,被两个儿媳围着吵,只觉得胸口疼的厉害,两眼一黑昏睡过去。
素雨见她醒了,端来参汤要喂,但卫老夫人心里挂念着别的事,喝过两口就不喝了。
她嗓音是从未有过的浑浊,低声问:“那孩子……可到了?”
她问的自然是卫淼,素雨一听连忙点头,“下午便到了,不过那时大夫人和三夫人在屋里,奴婢就没带她进来。”
素雨见她实在憔悴,就说:“不如您歇息着吧,奴婢去和小六娘说。”
卫老夫人摇头,有些事不亲自交待她不放心,更何况临走前,她也想再看看那个招人喜欢的小孙女。
素雨就在卫老夫人身后垫了两只引枕,这才把卫淼带进屋。
实际上,卫淼已经在慈心堂抱夏内等候许久了,下午她听见娘亲的声音,当即就想跑出去。可是想到娘亲不喜欢自己,卫淼又犹豫了。
国公府明明是她的家,但卫淼总感觉自己像个闯入的不速之客,还不如钰哥哥家里自在。
这会被素雨带进屋,一看到祖母,她莫名红了眼睛,委屈巴巴撇着嘴,“祖母——”
“好孩子,过来让祖母瞧瞧。”
卫老夫人笑得慈祥,可她越笑,卫淼就越想哭。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隐隐感觉到祖母身上要发生一件不好的事。
卫老夫人摸摸小孙女的头,又强撑着力气将她里里外外检查一遍,确认卫淼过的不错才安心。派去法缘寺的那几个奴仆忠心,想必日后会好好护着卫淼。
卫淼眼里蓄满泪珠子,眨眨眼就落下来。卫老夫人帮她擦去,说:“见到祖母不高兴?怎么还哭了……好孩子,祖母大老远把你叫来,是想给你两件东西。”
说罢,素雨便呈上来两只锦盒。卫老夫人打开其中一只,里面是一枚印章。
这是卫老夫人的私印,之前她把自己名下的一半田产,商铺偷偷过到卫淼名下,也派了信得过的人打理,但她担心卫长东夫妇知道这事会打歪主意。
除了相关文书,商铺田产的管事只认印章,只要印章在卫淼手里,卫长东夫妇也没辙。
“记好了,这东西谁要都不能给,只能淼淼自己保管。”
卫淼听的云里雾里,她其实不明白祖母的用心,但听话地点点头,记下了。
紧接着,卫老夫人又打开另一只锦盒,里面赫然躺着一枚玉鹿环佩。卫老夫人并不知道这枚玉佩的来历,只是隐隐觉得,兴许以后卫淼会用得上。
卫长东曾告诉她,卫淼是从城门处捡来的弃婴,可寻常弃婴,身上哪会有这么贵重的玉佩。
卫淼到底是谁家的孩子,她是没机会知道了,但该做的还得做。
了却两桩心事,卫老夫人也累了,她长长舒口气,笑说:“淼淼回去吧,祖母想睡一觉。”
卫淼眼睛一酸,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掉眼泪。
她哽咽着问:“祖母是……是不是要死了?”
她这个年纪,其实并不知道什么是死,只是曾经听国公府的下人这么说过。但她知道,死是一件不好的事。
卫老夫人并不想瞒着她,点点头,“淼淼知道什么是死吗?”
卫淼哇一声哭出来,“不……不知道。”
虽然不知道,但是她很难过。
“死就是去另外一个地方,祖母在那里安置好房子,种花种草养小鸡,以后再来接淼淼。”
这种说法效果明显,卫淼霎时觉得,死好像也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只要还能再见到祖母,无论以后是什么时候,总会再见的。
交待完卫淼的事,卫老夫人又叫人把三房儿子儿媳都叫来,今晚她想把所有的事都解决掉。
等分完她手里的家产已是后半夜,众人陆续离去,天色太晚素雨便给香草卫淼在慈心堂安排了一处屋子。
杨氏临走前看到卫淼,还是走近和她说了几句话。得知卫老夫人分家产没算卫淼,她舒心不少,说话也语气温和。
说的话无非还是那一套,要她先呆在法缘寺祈福养身体,以后再接她回来。
若以前卫淼肯定要哭的,但现在她很乐意去法缘寺,因为那里有钰哥哥。
今晚杨氏和卫长东分到不少好东西,两人回到院子清点着家产,又聊起卫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