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看着元招擦拭剑,一边想着自己所知道那力大无穷的,似乎脑子都不是那样精明。于是四舍五入,这元招也许也不大聪明,而且性子看起来大大咧咧的。
但是容貌也和五大三粗不搭调,这孩子虽然个头比同龄人高,但相貌却精致俊俏。
所以这元招究竟是个聪明的孩子还是个傻大个呢?明现着,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管他是个什么人……又不是自己的儿子,聪明不聪明,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
于是收回思绪,与他说了几句闲话,这孩子也是讲礼貌的,马上就停下手里的动作,与明明说话,进退有度。
正聊着,八角来禀,说沈煜回来了。
那元招一下兴奋地起身,单手将剑提起,就迎了出去。
沈煜也没想到这元招今日就来了,所以进家里也就是喝了一杯茶,便与元招去那渡口。
后打发了空青来传话,说晚上不回来吃晚饭了。
当夜回来得极晚,那时候明明都睡熟了,沈煜就没惊动她,翌日又一早出去,到了中午的时候,明玥听说商行码头上的仓库,已经在往船上搬运货物了。
明明这一听,那沈煜这不就要远行了么?
果不其然,晚上沈煜回来便同她商量,等过几日一切妥当就启程,早去早回,也不会耽搁了去上京赶考之时。
时间是的确很紧凑,明明也不好开口让沈煜多留下来陪自己和孩子们,毕竟家里的前程还要靠他奋斗。
只是明明自那日后就没再见过元招,着实奇怪,他们元家那宅子一直都没收拾,他住哪里去?莫不是和他那二叔一样不像话,去花楼了歇息了?
正是好奇,没顾得上问早出晚归的沈煜,那元涣尘却是一脸气急败坏地找上门来了。
“沈煜这混账呢”他一进门,就四处搜寻沈煜的身影。
阵仗那叫一个大,连家里的孩子们都给惊动过来了,见着他那气势汹的样子,像是真要shā • rén一般。
只让灼云担心不已,小声同元盼妹问“你二叔怎么了不会真要动手吧”
小孩儿们没有不怕的,唯独那元盼妹一脸冷静,听到灼云担心只安慰道“谁不知道你爹忙得不着家,这个时候不在码头就在商行,他要真想跟你爹动手,该去商行或是码头找,而不是那家里叫唤!”
这话很是了,莫名让煌月想起了一句老话,问着元盼妹,"所以,咬人的狗不叫,会叫的狗不敢咬"就晓得虚张声势
元盼妹虽然觉得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但还是建议,“下次换个比喻,毕竟是我亲二叔。”
“亲二叔你还这样拆他的台?你看他把厅里的椅子都踢翻了,看起来真像样子,把婶婶吓得脸都白了。”鹿哥儿他们私塾还有几天才开学,这几日都是扎堆在家里的。
明明确实是有些被元涣尘这癫狂的举动吓着了,眼见着他把椅子都踢翻了,皱着眉头不悦地问道“你要找他,你拿椅子发什么脾气?更何况这到底是怎么了?你跑来就这样闹,我便有心想帮你们解决问题,做这和事老也无从下手。"
元涣尘就是有些气极了,也像是元盼妹说的那样,他哪里敢跟沈煜动手,但是打不过,却不能就这样算了,这口气还是要出的。
听得明明的话,才不甘愿地坐下身,“这混账东西,好端端的,把元招打得下不得床,要不是我发现及时,这孩子指不定就这样死在船上了。”孩子就这样躺在那船上,手底下那些人也是废物,请个大夫来看有什么用得送医馆去才保险。
"?"明明觉得自己一定听错了,沈煜怎么可能动手打孩子呢?而且那天一起去的时候,不是一大一小挺高兴的么而且沈煜也不是那种话不投机就要动手的人,更无半点暴力倾向。
因此还是觉得这中间必然是有什么误会的,“是不是弄错了相公怎么可能随便动手,而且怎么就打了元招呢你看阿盼在这里住了这么久,手指头都没动他一下。”
元涣尘听着明明这话,分明就是有心偏袒沈煜,有些不高兴,“你这意思是,就算是元招挨打,也是他活该了"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当然明明是不可能直接把那话说出来的,只是转移过话题,“那元招如今怎样你请了大夫没”
元涣尘也知道,动手的是沈煜,自己是没道理拿明明发脾气的,更何况小十一还在这里呢!于是就收敛了些许,“我自然是叫人给送到医馆里,只是没个两三天,怕是下不来床,你说沈煜这厮,也着实下手重了些,孩子不听话可以打,但不能给打到下不得床啊!怎么能下那么重的手呢?”
他在这里坐了会儿,先是一番吐槽沈煜,后来大概是觉得怒气发泄完了,才走了。
走时只喊了元盼妹到跟前,明玥还以为他是要把元盼妹接走了,哪里晓得他就拍了拍元盼妹的肩膀,“小十一,好待在这里听话,等你七娘生了小妹妹,就接你回家。”
这话仿佛好像说,没生小妹妹,就不接他回家一样。
但是元盼妹才不在乎,反正这里玩得高兴住得舒服。但出于对元涣尘的尊重,还是一脸依依不舍地送元涣尘到大门外,只是元涣尘人一上马车,他那拉拢着苦兮兮的小脸立马就露出笑容,好生兴奋地回头问明明,“婶婶刚才怎不问我三哥在哪个医馆一家子兄弟就他武功最好,往日里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这一次被煜叔揍了,想来回去能收敛一些呢!”
明明的确是有些懊恼,竟然忘记问了在哪个医馆,但是看着这元盼妹高兴的样子,心想这是什么塑料兄弟情?"我让人去问问。"当然,也不忘叫人去打听,好好的沈煜怎么把一个孩子打成那样了
这时候大家心里虽好奇沈煜为何朝元招动手,但大部份都担心元招的状况,唯独那煌月觉得打得好,以后等自己能动手了,还要卸了他的手,小小年纪就耍流氓,长大了还得了。
免他去害良家女子。
很快,一贯消息最灵通的八角就回来了。
先是回了明明元招在哪家医馆,随后目光落到明明身后煌月的身上,“听说元三公子惹怒咱东家,是因二小姐的缘故。”
八角一说这话,元盼妹立即就想到了什么,一切似乎就解释得通了。
煌月也有猜到了些许,没准那元招真跑去和爹说那些胡话,那揍他不得是理所应当的么?
果不其然,只听八角在众人好奇中解释道“元三公子说他族里在他今年生辰算了一卦,他的妻子今年会从天而降。”说到这里,朝煌月看去,“然后他说他就接到了从天而降的二小姐,因此他便要同东家求亲,想和二小姐现在就把亲事订了呢。”
明明只觉得这简直就是匪夷所思……果然封建迷信害人呀!一面转头朝煌月问∶“有这事儿?”
应该打他十天半月下的不床才是。
案子破了,明明看着自家不过这七岁还不到的煌月,再想想那元招,他大了女儿差不多整整八岁,他在想屁吃吧?就算不说两人之间这年纪差距,自己的女儿才多大啊!他就敢打主意,于是她这一次觉得沈煜动手算是轻的,和煌月也想到一起去了,“那活该。”
不过本着人道主义精神,还是打发鹿哥儿和杜子规做代表,和元盼妹一起去看了。
等着沈煜回来,夫妻二人提起此事,又将元招讨伐了一回。
要起航的头一天,元涣尘再度出现,一脸的不好意思,鬼鬼祟祟的样子,见着了明明满脸的尴尬笑容,“呵呵,那什么,那孩子就是太皮,欠揍,在家我大哥早就想动手了,但这孩子一看苗头不对就跑,我大哥也追不上,这一次还要谢谢沈兄出手帮忙教育那混账啊。”
他这态度,和那天来摔椅子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也是了,他后来晓得了原委,也觉得元招多多少少是有些痴人说梦了!旁的不论,就说人家女儿才多大,他怎么有脸开这口呢?
所以元涣尘最后也觉得打得活该,去看元招的时候顺便教育了元招一回,没想到元招一点都没死心,反而一脸得意,“我觉得我未来岳父已经认可我这个女婿了。”
元涣尘听到他这话的时候,觉得大概是沈煜失手把这孩子的脑子一并打坏了。
没想到却听元招说,他气血停滞,功力已经许久没有半点进度,如今叫沈煜这一打,奇经八脉好像都打通了一般。
所以元招觉得这是老丈人已经同意了的表现。
但元涣尘觉得这一定是个巧合,元家男儿的名声吧,都被自己和大哥毁得所剩无几了,正常人家怎么可能还会把女儿嫁到元家来
此刻元涣尘同明明道着歉,然后交托了元盼妹些话,也不好意思多留,就忙走了。
至于那元招,虽然还没能下床,但还是被沈煜打发人抬到了船上去。
就他这心思,沈煜哪里敢留他在雍城啊?自然是要给带回江南交给他爹。
只是这一次沈煜要出江南,说是水路在路程上不似旱路那样耽搁,但到江南那边,多半会待一阵子,尤其是元家造船厂那里,需要他自己亲自过去瞧。
因此抱着明明很是不舍,又有些愧疚,“我这一去,家里要多劳烦你。高夫人来后你先观望,若觉得太过于古板,就不要把孩子们给她教。”
他口中的高夫人,正是秦夫人娘子的寡嫂,当初秦夫人力推的。
虽然这夏王朝的闺中小姐们一般的女夫子,也几乎是这样的身份,但沈煜还是担心,这样的女夫子过于恪守妇道,别把自己的女儿们教得见了男人就低眉顺眼,一味去遵守那些封建礼教,失去了本性。
别家的女儿如何他是管不得,但他沈煜的女儿,是不用朝任何人臣服的。
这个明明也考虑过,"我晓得,这事你不必担心,反观是你这一路去,千万要小心。"虽然确认过这沈煜是自带光环的,但明明还是免不得担忧。
她担忧沈煜出门在外的安危,沈煜却有些担心商行,“孙少卿和李烬都可信,你有什么事情,只管叫他们两人。不过杂货铺之事,我全权交托给孙少卿了,到时候商行这边,只怕他也是无暇顾及,你叫李烬帮忙便是。”
本来是想让沈老爹帮忙看着商行些,毕竟自己走后没多久,去外州府的高老大他们就要回来了,到时候需得有个主持大局的人。
但老爹给拒绝了,说什么一把老骨头了,操不得那心。
后来他一想,老爹年岁大了,眼神不好,记性也大不如从前,的确不该再劳累老爹。
所以没法他只能让明明多劳累几分。
杂货铺的事情,明现觉得自己还能帮忙张罗一二,但商行那样大,里面的人自己也没怎么打过交道,几个管事也就见过那么几次,都不熟悉,所以极为担心。
尤其许多商家都最不愿意女人掌事,觉得不吉利,尤其是商行这一种,长年累月要出门在外的。
若他们在外真有个一二,到时候怪罪到自己的身上,她可不愿意背这锅。
因此是想拒绝的,但转头一想,自己拒绝了,沈煜叫谁去?鹿哥儿和杜子规又还小,难道叫他们俩去主事吗?而且沈煜为这个家付出的太多了,自己整日就在家里吃喝玩乐,却因怕麻烦,让沈煜在外还牵挂那商行之事,不得安心。于是便应了,“好,你放心,有我在一定没问题的。”
想着沈煜明日还要早起远行,也就没拉着他再说话,本意是想让他好好休息。
但沈煜却把她累了个半死,以至于第二天她都没办法起来送行。
等勉强扶着床栏爬起来时,已经是晌午了,外头黄莺叫个不停,她起身推开窗,却见今日天气甚好,这春日里的阳光没有半点灼热之感,反而明媚和煦,墙角根下的花儿已经打了花骨朵,沟渠边上那水曲柳叶芽也长了不少。
这烟花时月下江南,倒是好极了。
这时候整个澜州都在忙今年农耕示意,卢大人对此十分重视,还因此召集了不少农耕人才。
听八角说他祖父也去报名了,一天有两文的工钱,还管一日三餐,也不用亲自下地,就在田埂边上坐着教那些西北来的老百姓们如何垒田埂。
当然,也不止是这样简单,还要教他们泡发谷种,下苗。
下苗后要看随时帮忙水田深浅、防虫害,等着这秧苗长起来能分插到田里,得端午前后。
这也就是意味着,这番差事能做到五月份左右,可以拿好几个月的轻松银子。
于是十分高兴,给买了一头驴子代步。
但是这驴花了三两银子,还是头老驴,家里到底是觉得贵了,说老头子这几个月总共不过赚一百文,却花了三文买头老驴回来。
而且那成年驴子价格也不过就如此罢了,这样的老驴二两就能轻松买来,人卖家还欢喜呢!
为此和八角父亲吵了一回,气病了。
老人家说自己晓得贵,但看着那头老驴就像是瞧着自己一般,现在自己也算享福了,因此也想让那老驴和自己享几天福,不用再日夜拉磨驮货了。
八角也就请假回去瞧了,拿了自己的私房钱给补上,这事儿才算完。
回来后就觉得自己一直做这样的杂活,一辈子出息不得,也挣不了多少钱。往后老了,是不是也要靠小辈生活?可是谁都会有老太爷这好命么?所以他想赚钱,赚许多的养老钱,以后不用看晚辈的脸色过日子。
于是同明明商讨,“夫人,今年我也大了,叫我去那商行里吧,我是能吃苦的。”
明明还是觉得他年纪太小,而且又不会点武功,若他识文断字,那还能给他找个活儿。可如今里面就只缺那下力气的工人,他这小个头去,不是要他的半条命么?
只是见他又下定决心想去商行,便道“你若实在想去,得空的时候你到杂货铺那边,跟着李先生和孙掌柜多学一些,便是能简单认识几个字,会记账,我便叫你去商行。”
八角也是这个时候才有些后悔,自己白白浪费了一年时间,在这里大部份时间都坐这门口,都是闲着的,若是早用来读书写字,早就会了。
当下答应了明明,“夫人放心,小的一定好好学,往后多赚银子,不求像是老太爷一般命好,有当家和夫人你们这样的孝顺晚辈,但求攒许多养老钱,以后自己干不得活了,想买什么,自己掏钱,不用让小辈们指手画脚。”
明明这才晓得他祖父是为何气病的。
只是旁人家事,她如何指点得了?便多孝顺沈老爹,给他买了新衣裳,有好茶好酒就去买回来,随他自己喝还是拿去请他那帮老神仙。
如此一来,那几个老友也是沾了他的光,不缺这好吃好喝,有时候摆摊觉得乏了,还有沈老爹这里请着去大酒楼,又或者去那茶楼里喝茶听书,好不逍遥。
沈老爹以前是舍不得花这份钱的,但是这一次过年,这几个糟老头在家中,他是亲眼看到了各人的不凡之处,便觉得这钱是花得值了。
自己大方些,有什么事情找他们帮忙,也好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