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晚,宁硕在病房里陪着清醒的计迦楠。
这是两人半月以来第一次这么亲密无间,一起感受天际一点点泛白,由灰转亮,一起透过病房的窗户看宁洲湾那片海的日出。
破晓时分,计迦楠重新睡着。宁硕给她仔细盖好被子,准备等第一波医生来查房,再看护士给她插针输液,忙完再去休息。
小姑娘现在很容易哭,有时候已经冷静了,会像昨晚那样和他聊着天,有时候还是见到父母就难过,撒娇要抱,哭得人心疼非常。
不过医生还没来,她就因为楼下的鸣笛声而惊醒。
宁硕马上上前。
小姑娘一晚上的平静美好在清晨这一喇叭声中打破,看着他,冷汗潺潺,喊着宁硕哥。
宁硕去拉上窗帘,把窗户关紧,随后回来在床边陪她:“没事啊,杭北路车子不算多,我们下次晚上睡,白天就不会吵到了。没事,睡吧,哥哥在这陪你。”
宁硕握着她的手,揉着她的指尖哄她睡。
有人陪着好一些,计迦楠虽然大白天睡得不是很安稳,但是只要微微一动,宁硕就紧握住她的手,所以她也没再惊醒。
这天过后宁硕基本不会让她一晚上醒着了,即使她睡不着也马上把她哄睡了。
她现在恢复得不错,清醒的时间一多就反倒对声音很敏感,怕汽车的引擎声,鸣笛声,比起十八岁那会儿出事故后不敢开车要严重许多。
不过好的消息是,身上的皮外伤都已经渐渐在康复,小腿与肋骨的骨折也开始恢复起来了,除了身后脊柱在中间还又做了一次手术。
那天宁硕难得回公司处理点事,更难得的是谈之醒去了宁氏大厦找他。
他几乎就没来过,当然宁硕也从来没上过隔壁的京政,两人以往见面都是在会所。
一进办公室,谈之醒环视一圈就说:“你这,还挺不错。”
宁硕微笑:“哪儿比得上充州一把手的办公室。”
“……”他肯定听到计迦楠那天说他的话了,这俩不愧是一家子,永远一条战线的。
虽然没来过,谈之醒也没把自己当外人,直接就在他桌子对面坐下了,也随之就开门见山:“人我已经送进去了。”
宁硕目光微抬,瞥了他一眼:“办完了?”
“嗯。”谈之醒用了最快的速度,从批捕到提起诉讼,结案,他都要求快,“那年轻的估计是残了,好不了,不过好不好都一样,也抵消不了迦楠的伤。”
宁硕点头:“没什么异议吧?”
“能有什么异议,做事要为后果负责,是个人都懂,这几个罪名,我哪一个冤枉了他们。”他冷漠地吐字,从口袋拿出一盒烟来,“光迦楠出的这个车祸,不用动用任何关系,这几个就得至少进去蹲个十来年了。”
“嗯。”
“现在老的少的都挺老实的,明显已经为这些事后悔。”
谈之醒叹气:“只是已经晚了。可惜我们家小傻瓜了,白白遭罪。不过已经好了,现在不会有人骚扰她了,这辈子都不会有了,以后是我们家的,过去这出身不会有人再提起。”
宁硕点点头。
谈之醒摸了摸身上,却好像没有打火机。
看到宁硕手边有一个,他手指屈起,敲了敲桌面:“借个火。”
宁硕目光微动,落在自己手旁的黑色打火机,迟疑了一下。
谈之醒不懂:“干嘛?打火机都舍不得借?”
宁硕拿起来递过去。
直接丢过来就行了,谈之醒也是不懂他这操作,被迫伸长了手去接。
拿到手就觉得质感是不一样,浮雕,还带着一股香气。
谈之醒抬了抬手拿近端详,拇指也摩挲了下上面的纹路,似乎是一朵花,而且这香味:“这像,沉香?”
“嗯。”
“怎么了这是,该不会是迦楠送你的吧?”他嗤笑,拿在手里打转。
宁硕瞥过去:“不是,但这是迦南香。”
“……”
“你拿稳点,别掉了。”
“……”
谈之醒绝对没想过抽个烟能遇到这种史诗级别的无语事件,盯着那打火机,一时间觉得拿来点烟都有些别扭了。
“一个沉香的别名而已,你就宝贝成这样?”他点完烟就极为别扭地马上丢回去。
宁硕接过,对于他很不保险的动作很不满,眼皮轻阖,眯了眯:“我这加州买的,坏了你飞去采购。”
谈之醒笑了声,继续说:“你们这种有爱情的人,是不是都这么变态?”
宁硕把打火机放身上,继续看桌上的文件,不冷不淡道:“你要看不惯,就把烟掐了,出去。”
“……”
谈之醒轻吐口气,低语一句:“真是服了,之醅他们俩也没你俩这么腻歪啊。”
“人不在充州,也是为了你好。”
“……”
他起身了。
宁硕问他不吃饭吗。
谈之醒犹疑了一下,想了想:“算了,医院里那小玩意也不知道怎么了,现在看人就哭,你赶紧下班了去陪着吧,我等晚上她最开心的时候再去。”
“……”
宁硕当下就阖上了电脑:“她怕车声,你在楼下的时候无论什么时候也别鸣笛,她会惊醒的。”
“怕…这个?”
“嗯。”
谈之醒深深叹息,恨不得直接把那几个东西拿去毙了。
两人一起离开了宁氏大厦,谈之醒找朋友吃饭了,宁硕自己去了医院。
恰好计晚茵从家里带了晚餐过来,他就接过去准备喂计迦楠吃饭。
她现在虽然身边一直有人,但是如果是半天没见的家人去看她,无论他,还是她二哥三哥,她还是会下意识委委屈屈的,眼睛一红就要哭。
受太多委屈了,每天身上还痛,时常半夜疼醒,怎么能不哭呢。
宁硕觉得每天最美好的时光就是一点点把她哄好。
他打开餐盒,先喂她喝了一口汤:“好不好喝?”
“唔。”
“今天有没有好点?”
“嗯。”
“有没有想哥哥?”
她终于有些羞涩,抿抿唇不语。
宁硕轻笑:“那有没有偷偷哭?”
“没有。”
他喂她吃口菜:“真乖,你二哥说你现在总哭,不过只能哥哥在的时候哭,不能自己偷偷哭。”
“我没有。”
计迦楠有些难为情地低语,“那我以后不哭了。”
宁硕伸手摸摸她的脑袋,“这话说的,疼就哭,想我了也可以哭,不用忍着,我是什么人?是你老公。”
“……”
她脸颊飘起两抹绯红。
在这老公的悉心照料下,计迦楠住院一个月后,勉勉强强能靠上软垫坐起来一些了,差不多能出院回家休养了。
但是出院后去哪儿住成了一个问题,本来计迦楠之前自己住在宁洲湾的房子,后来不动声色跑去和宁硕同居,这父母是不知道的。
所以现在,谈慎履与她母亲都自然而然地跟她说,出院后搬回家,爸爸妈妈照顾她。
计迦楠也不敢开口拒绝,因为在宁洲湾确实也不合适,宁硕没办法整天照顾她,他每天要上班,还要去医院看宁池安,如果再加上她的话,他就忙得脚不沾地了。
只不过回家了,两人要见面就不太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