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郡上空,鏖战激烈异常。
医官掌心光华杀意盛,已经遮去身影,与日同辉,恍若双日当空,如光倾泻而下,尽数落于百步阵中,炸裂之声响彻莫郡城北,引得地动城摇。
一些登上屋顶遥遥观战的莫郡百姓被这地动之势摇晃得站立不稳,跌下房顶,万幸城中积雪尚厚,未伤筋骨,待得地动之势消散,方才从地面雪中钻出...
依着莫守民吩咐,为后山藏身洞口送完马匹干粮将将返回城中的司卫小六,被这地动之势震得一颤,与怀中抱着的小豆子一并跌下马来。
护着怀中女娃,从地面挣扎爬起,为小豆子掸去身上积雪,关切问道:「怎么样,伤着了没。」
小豆子揉了揉摔得生疼的屁股,并不在意,只关心自己身上裹着的黛色大氅有无破损,忙让小六哥哥帮自己查看一番,听得小六直言大氅并无破损,方才放下心来,疑惑开口。
「六哥哥,这难道就是老人们口中说的地动?」
小六摇头道:「我只记得儿时有过一次,但却与此次不同,这次虽说是摇晃了下,可似乎并不像是地动。」
两人正交谈间,忽闻莫郡城中响起急促甲胄步履之声响起,小六二人本就是偷摸出城,听得步履之声,忙拉起小豆子,躲入一处暗巷之中,伸头张望。
随着两人伸头看清,不由大惊失色,由是小豆子,即便是比寻常孩童要更懂事些,可还是年纪尚小,见了眼前之景,差点惊叫而出。
落入两人眼中的,竟然是巡守军士卒在挨家挨户地呼唤将将归家不久的莫郡百姓开门。
才将回家的百姓们不解,但敲门的可是护送他们回家的巡守军,于是便打开了房门:「大人,到底发生何事?咱不是将将回家...」
巡守军士卒们并不想搅扰百姓,怎奈军令已下,只得板起面孔喝道:「少废话,将军有令,城中不安全,所有百姓皆听令,即可动身,去往城北躲避。」
「大人,这...」百姓似不情愿,但看到巡守军士卒明晃晃的军刀和冷冽眼神,不得不咽下未说完的话,跟着巡守军士卒而去。
眼看着家家户户,皆被巡守军以押解犯人似的带走,小豆子眸中尽是恐慌,再也忍不住,发出轻声惊呼,将将出声一瞬,还好司卫小六早已注意到身旁的小豆子,手掌忙捂住小豆子嘴,示意她噤声。
小六还是晚了一步,小豆子惊呼之声虽不响,已然落入巷外正指挥士卒押解百姓的偏将耳中。
耳廓微动,猛然转头,只见满地皑皑,静谧异常,不过偏将并未就此离去,而是吩咐手下士卒依将军之令,先将百姓带走,自己则翻身下马,唤来伍长,领数名士卒前去查探。
军靴踩踏在地面积雪之中,发出轻微声响,偏将双目微凛,缓缓抽出腰间佩刀,抬手示意一众士卒成阵势散开,将这本就不宽的小小巷口围堵,伸出手指点向自己听到声响的巷中。
身侧伍长会意,紧握手中军刀,在距那小巷五步之距,猛然一跃,偏将见伍长已然冲入巷口,手势立时落下,数名士卒一拥而入...
巷中空空如也,哪有人来,偏将一度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正此时,却听另一侧查探的士卒高声禀道:「将军!」
偏将忙快步而去,只见一匹马儿出现在另一侧巷中,地面雪中杂乱脚印彰显着此前确有人在此窥视。
另一侧巷中的查探的士卒也有了发现,地上也出现了相同脚印,偏将闻声赶来,顺着这一大一小两排脚印望去,正是巷尾一处小门,眸中一凛,让巡守军士卒赶去查探,又遣一人快马赶回莫郡北城,将此事禀于高将军...
此时的莫郡城北,已是雪尘落定,被两位高手相交激荡而出的
气浪掀翻的巡守军剩余士卒们缓缓从雪中爬起,来不及掸落身上透着寒意的积雪,便忙不迭地望向阵中,想要一探适才那一战到底谁胜谁负。
少年人浑身狼狈,可却依然站着,手中的青锋已断,不过手中的断剑正搭在面无血色的医官颈边,星眸之中满是虚弱,张口欲言,却喷出一口乌血来。
随着口血喷出,少年星眸之中的虚弱稍去几分,焕发出些许神采,这一幕也被断剑所制得医官看在眼中。
此刻的医官早已没了施展第九针时不可一世的模样,但从模样看起来,却比起少年狼狈不堪好上许多,可若是看见少年以断剑制住医官,加上他无力垂下的双掌,方能看出此战败北的正是医官老陈。
望着少年吐出乌血,老陈缓缓抬眸,尽显疲惫:「瘀血一出,倒是会舒坦不少,只不过你被我九针所伤,若不及时调养,必落下病根,到时修为停滞不前...」
话音未落,却被少年开口打断,目露不解,适才还以命相搏,此番这医官却似换了一个人:「你为何要与我说这些?」
「不忍心看着一个有天资的后辈,陨落在我手中而已。」
老陈坦然答道,此时的他说的,不带一丝虚假之言,皆是肺腑之言,适才少年破开自己第九针那剑,是自己这么些年来见到最不可思议的一剑,自己虽离开江湖入庙堂,也见识过宗师境的严若海之神威,可眼前的少年,却让自己看到了不一样的景色。
说出这番肺腑之言后,老陈颓然倒地。
顾萧望着昏死在地的老陈,自己耗尽内力,破开他的第九针,此刻丹田真气早已耗尽,便是五脏六腑之中也如同火灼针扎,不消多想,也知自己内伤颇重,若无及时医治调息...
不敢再想下去,万幸已败敌在前,于是强忍胸中疼痛,蓦然回身,望向几十步外正不停掸去身上积雪的高登,勉力开口:「高将军,我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