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冕在病房趴着,李福山动了家法,拿藤条抽了他十下,别看李福山平常动不动就保温杯泡枸杞,他动起手来还是挺有劲的。
李家的家法虽然比不上新加坡的鞭刑,但也有新加坡鞭刑的一半的威力了,李家祖上是从军的,追溯到最荣光的时候,都被封异姓王了,虽然那都是几十代之前的事了,但李家还是保留了家法这个传统。
罚孩子罚得特别狠,三鞭下去就皮开肉绽。
李冕被抽了十下,他屁股最能扛,挨了六下,剩下的四鞭抽到了他背上,四道血淋淋的痕迹跟被毒蚂蚁爬过一样,肿得肉快烂了。
要不是他妈拦着,他差点没被打死。
李福山这个老头有点耿直,他是真把陈幺当女婿看的,就是李鹿跟陈幺向他坦白过后,他也没把陈幺当外人,而是自动把陈幺的标签从女婿改成了前女婿。
自己儿子非得跟前女婿搞一起,他是动了真怒,抽一下问一声李冕改不改。
李冕也就是骨头硬,从头到尾一句话:“你要不打死我吧。”
没打死,但快了。
李鹿怀孕闻不得血腥味,来看了一眼李冕就走了,她开始真的挺担心两人的感情的生活了。
担心的同时,她又觉得,既然两人都不是想玩一玩,真的想在一起,那也挺好的。
她还跟自己的宝宝说:“快点出生吧,出生后就有两个舅舅陪你们玩了。”
没错,确实是你们——李鹿怀的是双胞胎,她一下子有了两个宝宝,在孕期还是挺辛苦的。
在病房陪着李冕的是洪飞,他在一边打游戏,见李冕还想爬起来简直吓得魂飞魄散:“冕哥,冕哥你干嘛呢,拖着一身血的你往哪跑,你是想在医院cos一下男鬼惊魂吗?”
李冕没搭理洪飞:“哥,你怎么了?我不走,我怎么会离开你?别乱想,我现在就回去。”
陈幺听到洪飞的声音了,什么一身血、医院、cos男鬼惊魂,他其实也很分裂:“别回来。”
很想被安慰、他十分想念李冕的怀抱,他甚至想要那些疯狂,但不行,李冕这种情况,他怎么可能让李冕回来看他,“小冕,你、你好好养病。”
“我没事。”
李冕语气硬得很,“有没有呼吸不上来?哥,别急,我真的没事,你先冷静一下。”
“小冕,求你了。”
陈幺憎恨自己的敏感,憎恨自己的怯弱、憎恨自己的执拗,他甚至没办法忍受的自己的存在,“别回来。”
他几乎是迫切的,“我能照顾好自己的……我不想再给你添麻烦了。”
别回来。
他要受不了自己了。
李冕声音一顿:“哥,哥?”
陈幺扯着自己的头发,强迫自己冷静,他不想再喘不过气、像要撅过去一样,怎么能有人连呼吸都控制不住。
他的背抵着沙发,连手机都有点抓不住了:“对不起……对不起。”颤抖、抽泣、压抑的喃喃声,“对不起。”
李冕再叫陈幺,陈幺没有再回答过了,电话那头是一声接着一声的对不起。
李冕想起来,但还没怎么动,纱布就往外渗血。他觉得不能这个样子回去,这样怕是只能刺激的陈幺更痛苦:“洪飞,你去帮我买一身冬装。”
洪飞一直觉得自己跟李冕比起来就是个shǎ • bī,但他现在不这么觉得了:“你疯了吧!你能回去吗!”
他站了起来,“是陈幺吗?你要实在不放心我就替你回去看看——大少爷,作死也不是这么作死的。”
李冕已经坐起来了,他的唇瓣因为失血过多有些苍白,难得显得脆弱:“你去开车。”
洪飞都沉默了,他咬牙:“算你狠,医生,医生!救护车,他要回家养伤!”
李冕哪还能坐着回去,趴在担架回去吧。
公立医院肯定不能这么瞎搞的,但这是家私人医院,财阀特供,他看着李冕自己趴到担架上,恶狠狠道,“折、腾、不、死、你!”
李冕没搭理洪飞,电话还没挂……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一声接着一声,像是摆脱不掉的梦魇和魔咒。
他都能想到陈幺的状态,他姐夫肯定一个人呆在家,自己抱着自己在哭,他的心脏都抽搐了两下,他不知道那是不是在疼,反正很难受。
难以形容的酸楚和晦涩。
陈幺没开灯。
他抱着自己的膝盖瑟瑟发抖,无数碎片在他脑海里闪过,他不太记事时候还算幸福,然后他妈妈生病走了,后来他爸爸也是生病走了。
他那时候就想,人生总是这么痛苦吗?
不会的。
长大了就好了。
小小的陈幺期盼着长大,他长大了,也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但还是这么痛苦。
……
人生总是这么痛苦吗?
是的。
总是这样。
李冕回来的时候穿了件很大的风衣,他也没开灯,但还是精确地找到了陈幺:“哥。”
陈幺抖了下。
他把头埋得更深,他很不想面对,李冕怎么会回来?很疼吧、很麻烦吧……果然,他的牙齿都在打战,他知道自己很不对劲,但他停不下来:“小冕。”
李冕在身上喷了很多香水用来遮挡血腥气和药味,还是李鹿的香水,他回来的时候有点急,只能找到这香水,他走到陈幺旁边,慢吞吞地蹲了下去:“哥。”
他去摸陈幺的脸,毫不意外地摸到了一手湿润,他还感觉到陈幺在颤抖,“别怕好吗?”
香水在弥漫,逐渐侵占了整个空间,陈幺觉得鼻尖都有些发痒,但可能是太熟悉这香味,他紧绷的躯体慢慢平复下来:“小、小冕。”
他还在抽泣,“你怎么、回来了?”
李冕没说是担心陈幺:“我都说了我没事啊,我想着跟洪飞打游戏才不回来的,谁知道你误会了。”
陈幺看不清李冕的脸,但这香味让他心安,他也竭力让自己平静:“你没事吗?”
“没事。”
李冕还笑,他用唇瓣去贴陈幺的脸,“能跑能跳……还能做。”
陈幺抬手想看看,但一抬手就摸到了厚实的风衣:“你穿的什么?”
李冕自然道:“我打游戏打输了,这是惩罚。”
陈幺开始笑,又开始哭:“我,我有那么蠢吗?”他捂脸,“小冕、小冕,你这么挡着、是不是流了好多血,我……别对我这么好。”
李冕也有点慌了,手足无措:“哥。”他不能抬手,他其实也不能这么蹲着,他一动就有血往外渗,他疼的连声音都不能维持得住,“我……”但他还是觉得,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要对他好吗?他卡了下才道,“你别这样,我才十八,十八岁的人不怕疼。”
“哥。”
“十八岁的人怕他喜欢的人哭。”
陈幺的哭声都停了下,他去看李冕,那对琥珀色瞳孔闪着光,睫毛飞扬。
第一次有人跟他这么说。
李冕的脸也有点白:“我不怕疼,没关系的。”他低头,和陈幺依偎在一起,两个受伤的人互相取暖,“你跟我说过太多次对不起了,以后别对我说对不起了。”
他用手拢了下陈幺的碎发,“哥永远都不用对我说对不起。”
陈幺的睫毛颤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