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应下之际,虞若兰已彻底失态,瘫软在了席位上,她看向那个被宦臣死死摁住的秀气假太监,在对方的眼中看见了贪生怕死的焦灼。可他半点挣扎不得,像砧板上的鱼肉。可与此同时,看着这一幕,虞若兰也仿佛能预见自己的死期了。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只能发出沙哑的低呜声,“呜、呜……”
不!
她不要这样的结局!
父兄归京,她又是将军府的掌上明珠,皇上定会看在父兄与家族的份上给她无上帝宠。
她身边藏着个男子,也是为了争宠啊!
她做这一切难道不是为了皇上?!
不会认输的!绝对不会!
虞若兰脑子转不过来了,就那么一瞬也不瞬的凝望着不远处的假太监。
她应该早一步弄死他!
将他推入鳄鱼潭毁尸灭迹,如此,世上就无人知道她做过什么!
虞若兰的失态,被虞家父子看在眼里,纵使武将再怎么不细心,此时也瞧出了端倪。
再看向龙椅上的年轻帝王,却见他在唇齿含笑间,似有挥兵起杀戮的阴鸷,这世上竟有人能在淡淡轻笑之间就释放出瘆人的威压。
虞将军两条浓郁剑眉紧拧,到了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了新帝的狠辣。
这小子,还真是不能小觑!
虞将军征战数年,又曾与先帝数次把酒言欢,是先帝的左膀右臂,就连先帝都敬重他几分,虞家的侯位世袭罔替,他自诩已经是世家之中的头等权贵,又手握实权,封衡在他眼里,算是个晚辈。
但嚣张不过片刻,虞将军逐渐没了气势。
不知是新帝释放出来的威压过盛?还是宫廷的酒水熏烈,他无意识的数次吞咽。
虞威的处境更是好不到哪里去。
不是说二妹得宠么?
这又是哪一出?!
虞威天生大力,但谋略上欠缺,只适合打战,却不适合领兵,他头上的军功绝大多数都是从虞铎身上抢来的。他简单的脑子,又哪会揣度出眼下的状况?
在场诸人各怀心思之时,林深已经来到了假太监面前。
讲道理……
他这个真太监还真有些嫉恨、仇视呢!
林深没有手下留情,甭管这厮是谁人,又是否有苦衷,他胆敢霍乱后宫,就已经是死罪!
林深双手抓住假太监的裤/腰,用力一拉,将外面的长裤与里面的亵/裤一并拉了下来。
顿时震惊全场。
那丑陋/之物露出的瞬间,在场众人俱是惊愕。
但封衡已经用他那只修长的手轻轻扶住了额,挡住了视线,半点没看,免得污了他的龙目。
虞若兰面若死灰。
虞将军到了这一刻,还不肯相信自己的揣测,看向封衡,“皇上,这、这究竟是何意?”
虞威已是目瞪口呆,一双铜铃般的瞪得老大,竟还反反复复打量了假太监正颤抖的丑陋之物,脱口而出,“难道是二妹妹她……”
话说一半,虞威才猛然回过神,立刻止了话。这情况,他从未遇到过,突然不知如何是好。
封衡轻笑一声,“虞爱卿,这男子是虞二姑娘在后宫的姘/头。朕今日就将人交给你,你自家的家务事,自己料理即可。对了,朕三年前出宫遇刺,恰逢被昭昭所救,朕念及其有救驾之恩,遂宣见她入宫。”
“可谁知,虞夫人却是狸猫换太子,把二姑娘给朕送来了。朕念及虞爱卿忠军报国,守边多年,不计较这桩欺君之罪。”
“但虞夫人此举,却是堪堪耽误了朕与昭昭三载,害得有情人不能朝夕相伴。如今,朕与昭昭这对鸳鸯算是终成眷属了。朕从未碰过虞二姑娘,今日,就见二姑娘交还给虞爱卿。”
封衡此言一出,虞家父子二人双双如坠冰窟。
他二人在边陲历经艰辛,只为守住虞家这份恩荣,可虞夫人母女两人倒好,胆大包天,把欺君罔上、偷梁换柱、淫/乱后宫之事都做了个遍!
虞将军深知,这次虞家是难逃一劫了。
他也终于看出了新帝的心思。
在无边愤恨、恼怒,和怒其不争之下,虞将军从席位上起身,酒意上来了,让他眼眶微红,所有感触被放大了数倍,行至御前,撩袍跪下,“臣……恳请皇上恕罪!臣愿意上交兵权!”
新帝算计来算计去,哪里是为了什么“有情鸳鸯终成眷属”?!
无非是杯酒释兵权呐!
虞将军的嗓音中气十足,但透着明显的轻颤。
他活到这把岁数,从未在战场上胆怯过,可这一刻,却是在新帝面前,就连呼吸都有些不稳当了。
短短片刻钟之内,虞将军这匹烈马,只能选择心不甘情不愿的服从新主。
他原本是风光无限的班师回朝,还打算明日在府上大办三日流水宴,现在可好,一回京,他就成了丢盔卸甲的丧家之犬!
封衡朗声一笑,修长的指尖稍稍做出一个动作,王权立刻会意,道:“虞将军,皇上当初册封的女子是贵府的三姑娘,并非是二姑娘,故此,二姑娘至今还是个庶人,并非后宫嫔妃,还请虞将军今日就将二姑娘领回去吧。”
封衡的一只胳膊抵在案桌上,身子稍稍前倾,有股少年人的年轻气盛,轻笑了一声,“虞爱卿,朕心疼昭昭,不能再让昭昭忧心你这个老父亲,又正好虞二公子在此次江南道赈灾立了大功,想来虎父无犬子,朕打算重用虞铎。虞爱卿可放心将虞家兵马交到他手上。”
肥水不流外人田。
反正,掌兵之权还在虞家人手里。
封衡这是给了虞将军一个下台的机会。
要知道,虞夫人和虞若兰所犯之罪,若是往大了说,足可以灭门了。
事到如今,虞将军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他无话可说!
仿佛是哑巴吃了一口的黄连,只能硬生生吞下去。
这一刻的虞将军几乎要憋出内伤了。
他甚至怀疑,一切都是新帝的计谋!可他无计可施。
封衡指尖一挥,王权立刻端着一只空托盘,行至虞将军面前,笑着道:“将军,交出虎符吧。”
虞家父子,“……”
能不交么?!
自是不能!
虞将军终于明白,难怪京都城不少旧友会寄书信去边陲,向他诉苦,说新帝残暴阴鸷,是个阴晴不定之人。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虞将军完全没有考虑的机会,更是无暇应对,眼下这个状况,唯有上交虎符。
不然,将军府、发妻、次女,都是死路一条!
“好、好!臣,遵旨——”
虞将军颤抖着嗓音,从怀中掏出一枚纯金打造的虎头纹的腰牌。
这正是调动三十万虞家军的虎符!
虎符离手的刹那间,虞将军有种命不由己的错觉,他唯一能够安慰自己的便是,次子会继续执掌虞家兵权,这虎符最终还是会落入虞家人手里!
虞将军也只能如此不断的自我安抚。
封衡拿到虎符,并没有留虞家人吃饭,而是将虞若兰和那名假太监一并交给了虞将军。
他即将荣升为父亲了,自是不能随意杀生啊。
*
乌衣巷,将军府。
一声惨烈的男子叫声从将军府传了出来,这嗓音却又在两个呼吸之后戛然而止,就像是叫声的主人突然离开了人世一般。
大院内,众仆从皆被屏退左右,守在五丈开外的地方,无人敢靠近。
老太君拄着拐杖的手在发抖。
虞夫人跪地,紧紧搂着同样跪地的虞若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