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珏不明白胤禛为何这么害怕,在她看来,胤禛也不过是个三岁的小孩子罢了,便是被人捉住了亲近也没什么,那些嫔妃的确很喜欢胤禛,每回来还都要想着给胤禛带礼物,看来胤禛的魅力已经笼罩紫禁城了。
于是在这个所有嫔妃都很佛系的冬日里,还每日都兢兢业业的赫舍里格格便显得尤为扎眼。
在太皇太后都已经免了请安的冬天,赫舍里格格依旧每日起的很早,绝不贪睡一刻,后宫嫔妃们的茶话会她也从不参与,她每日绷的像一根紧弦一般,想方设法地亲近胤礽,对胤礽关怀备至。
胤礽不堪其扰,已经告诉过了康熙,康熙也大感头疼,甚至叫太皇太后将赫舍里格格叫过去点醒一番,没想到赫舍里格格还觉得十分委屈,她觉得自己那么关心太子爷,太子爷却不领她的情。
连太皇太后都没见过这么顽固之人,被赫舍里格格说的一愣一愣的,但赫舍里格格明面上也没犯什么错,自然也不能将之像德嫔一般禁足,所以赫舍里格格依旧能在宫廷中畅通无阻,惹得胤礽很是心烦,现在毓庆宫已经明确了不叫赫舍里格格进去了。
嫔妃们聚会也会时常聊到赫舍里格格,在她们看来,赫舍里格格简直不可理喻,明珏听听也不发表什么评论,依旧安闲地织着她的毛衣。
这时下了一场大雪,宫城中的道路都被积雪覆盖住了,胤禛终于舒了口气,因为那些嫔妃们行动受阻,再也不用像之前那般提心吊胆着她们会来摆弄他了。
胤禛百无聊赖地在宫院里堆雪人,他既高兴又不高兴,高兴的是那些娘娘们无法来了,不高兴的是胤祉也没法来了。
他只能孤独地堆雪人了,好孤独啊...
胤禛正滚着雪球,突然一截明黄色的袍角跃入了他的视线,胤禛奇怪地抬起头,见康熙板着一张脸,身后还跟着梁九功,正站在他面前呢!
这么大的雪,汗阿玛怎么过来的呢?
“汗阿玛怎么来了?”
小胤禛警醒起来,汗阿玛无缘无故地出现在这里,委实奇怪,他要小心谨慎,莫要说错了话才是。
“你额娘呢?”
嘁,果然就知道问额娘,就知道他是来找额娘的。
“额娘在午休,额娘这几日疲惫的紧,总是嗜睡。”胤禛回答说,贴心地提醒康熙,“汗阿玛还是不要去打扰额娘了。”
“无妨,朕进去等着她醒来便是。”康熙看了一院的积雪,皱起了眉头,“承乾宫的宫人也太懒了,这积雪这么厚了也无人打扫,这样万一跌倒了该怎么办?”
胤禛立马替宫人开脱:“汗阿玛误会了,是额娘不叫人急着打扫的,额娘说等她起来,还想再欣赏欣赏雪景呢!”
“这倒像是皇贵妃会说出的话。”梁九功说道。
康熙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一副子小孩儿心性。”
胤禛扁扁嘴:“像小孩子也没什么不好的,我就爱与这样的额娘一起玩儿。”
康熙也没再说什么,直接略过胤禛就朝里走去,走了两步突然又回过头来看向胤禛:“你说皇贵妃最近身子不舒服?很是嗜睡?”
胤禛点点头:“对啊。”
这大冬天的,这么冷,好像大家都躲起来睡大觉吧。
这又什么好奇怪的。
难道是汗阿玛嫌弃额娘懒了?
康熙略略思考了一下,脸上却露出点喜色:“皇贵妃最近胃口如何?”
胤禛想了想,说:“额娘最近的胃口都不好,就是自打汗阿玛那日将额娘叫走之后,儿臣就感觉额娘心情很不好,是不是汗阿玛对额娘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了?”
康熙脸上微微露出的喜色顿时消失,他愣了一下,没再说什么,扭身就走。
胤禛冲着康熙的背影扮了个鬼脸。
汗阿玛还一国之君呢,这般不懂礼貌,还不如他小胤禛。
康熙走的有些快,梁九功有些担心地嚷着:“万岁爷可得小心点儿,这路上是滑的紧啊...”
康熙脑子里却在飞快地思索着,他本以为表妹嗜睡,食欲不振是因为有喜了,没想到还是因为那档子事...
冬日实在是太冷了,明珏也不像小胤禛那般有精力,这种天儿躲在被窝睡大觉最好了。
明珏爱极了这样的雪天,不用往来走动,不用处理妃嫔间门的那点事儿,也没人来烦扰她,偎在柔软的床上睡觉便是最好的了,一会起来还能去看雪景,可当真是惬意至极。
明珏也不知自己究竟睡了多久,等睁开眼望见的就是一段明黄色的下摆,明珏登时睡意全无,慢慢地仰起头来,果真瞧见康熙正笑意盈盈地坐在那里。
这康熙当真是吓人,不知道女孩子睡觉的时候要注意回避的吗!
“万岁爷何时来的,怎也不叫醒臣妾?”明珏忙爬起来要起身。
“不必起来。”康熙按住明珏,“胤禛说你最近疲惫的紧,朕便想着不好打扰你,你好不容易能有个松闲的时刻。”
“这么大的雪,万岁爷如何过来的?”
明珏还是坐了起来,躺着跟康熙说话也不像那么回事。
“宫道上的雪都清扫干净了?”
“只要想来,如何不能过来了?”康熙浑不在意,“不过是有些积雪罢了。”
“那万岁爷这时候过来,是有什么事要吩咐臣妾吗?”明珏问,“万岁爷若有事,派人通传一声就是了,这雪虽不打紧,但弄脏了鞋子也是不好的。”
“朕只是来瞧瞧表妹,旁的没甚么大事。”康熙欲言又止,“从那以后,表妹的心绪就不佳,可见还是记挂着的。”
“臣妾没什么心绪不佳的,左不齐也不关臣妾的事。”明珏笑笑,“许是那场面臣妾见得少,有些吓着了,万岁爷实在不必放在心上。”
“当日不该叫表妹前去的。”
康熙突然叹了口气。
“表妹虽这样说,朕知晓表妹到底还是不忍的。”
“那万岁爷以后就少麻烦臣妾一些。”明珏故意开玩笑说,“这些事儿啊,万岁爷自个便能处理好。”
康熙沉默了,明珏心想自己这话说的是不是太不给他老人家面子了,于是弱弱地加了一句:“臣妾不是那个意思,臣妾跟万岁爷说笑呢,万岁爷莫要放在心上。”
“朕知晓表妹心头不忍,”康熙望着明珏,突然声音也变得柔和了下来,“若是敬嫔知晓表妹如此挂念她,定然更会好好生活的。”
明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康熙话中的意思,她几乎是疑心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地望向康熙:“万岁爷为何...”
处死敬嫔对康熙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对皇权来说也是理所应当。
“朕...”康熙极轻极轻地笑了笑,“不想叫表妹不快。”
明珏不知此时该说些什么,她与敬嫔并无交情,若说为敬嫔悲伤也委实显得矫情,但她在心底,也的确为敬嫔觉出了一丝悲哀,或许她不是为敬嫔感到悲哀,是为这个时代所有的女人感到悲哀。
许真是那日见了血腥的场面,因而明珏一直心情不佳,想到那场景胃里还有些翻涌。在这个男女如此不平等的时代,只要行差踏错一步,等待着女子的便是万劫不复。
听着康熙此时的话,明珏突然不知要表示些什么了,或许这种事本来就无法拿到明面上去说,康熙此时金口玉言,既然说了出来,就说明康熙他放了敬嫔生路。
或许是康熙也觉得对不起敬嫔,又或许真如康熙所说,他是为了她?
明珏一直很有自知之明,即使康熙明里暗里地对她表示过情谊,但明珏依旧一点都不为所动,她必须时刻清醒,这才是她在这个时代安身立命的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