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师傅。王师傅多虑了!我和吴王是一母同胞,心中所想也大致相当。炜弟也常说工业发展是会有不少危害的,譬如去年的金陵纺机爆炸案。朕只是想去其糟粕取其精华,不是想真正限制工业。”对王华朱厚照还是很有感情的,就学的第一课,就是王华授业。他很耐心的一一解释,也是给自己心中不安找到了说得过去的理由!
王华深深看了朱厚照一眼,朱厚照几乎撑不住的时候,才微微点头:“臣老了,陛下也成长到如此地步。唉,臣近日深感身体老朽,撑不住了啊。陛下,臣乞骸骨,望陛下恩准!”
朱厚照愣住了,一言不发的看着王华。王华直勾勾的看着朱厚照,也是一言不发。朱厚照心中酸楚,师父啊,你就这么不看好我么?非要跟着老二?我哪里不如他?我现在是皇上啊!
谢迁急忙出来圆场:“陛下,王华确实老朽了。他比臣大了五六岁,身子一向孱弱,撑不下去也是正常。其实就连臣,也老了!”
朱厚照抬眼看去,谢迁虽是面容宛若少年,但鬓角也有了白霜。是啊,师父老了。算了,终究是师徒一场。于是点头,闻言说道:“师父,宫中滋补药物不少,一会朕派刘瑾送到府中。师父,你真的不留下来么?”
王华叹息一声:“陛下,你宅心仁厚,臣是素来知道的。可臣真的老了,昨日孙儿淘气,老臣去追,竟跑不过一个三岁孩童!唉,臣不中用了啊!”
大朝会到如今已经有两个时辰,年老体弱的大臣都已经支撑不住。朱厚照体恤,散了朝会,匆忙走向后宫。
张皇后正和华侯伟说着家常,太康受了惊吓,吃过药之后匆匆睡了。朱厚照进来,张皇后一怔,接着说道:“陛下,朝会散了?”
朱厚照愣住了,半晌才跪在张皇后面前,两行泪流了下来:“娘!儿子没做错什么,你为何和我如此生分?”
张皇后连忙扶着朱厚照:“陛下快起来,你如今是一国之君!”
“娘!我还是那个朱厚照,还是那个上房揭瓦被你痛殴的朱厚照啊!”朱厚照痛苦的哭嚎!一连串的变故,纵使皇家子弟和常人不同,也经受不住。想找个港湾歇息,张皇后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让朱厚照无比的悲伤。
华侯伟扶起朱厚照:“妈,现在我们母子三人必须抱团,否则外面那些大臣就会吃了我们!”
张皇后狐疑的转头看向华侯伟:“到了如此地步?照儿,你怎么说?”
朱厚照收敛哭声,摇头叹息一声:“炜弟说的不错,这帮大臣···我刚刚胡言搪塞,试探他们的反应,一听我要限制工业,立马跟进,就差高声叫好了!”
华侯伟意味深长的看朱厚照一眼,随即说道:“妈,哥说的不错。不发展工业,皇家手中就没有权利,发展工业,百官手里的权利就会缩水。他们怎么会乐意?最好是既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吃草。哥,你说是不是?”
朱厚照头埋得低低的,不敢看华侯伟。他知道华侯伟这是点醒他,工业非发展不可。可自己怎么敢?一旦放手发展,华侯伟的实力就会跟气球一般膨胀起来,自己还怎么做这个皇帝?可华侯伟说的也有道理,权利大部分在百官那里,想夺回来,就必须借发展工业之机,才能一步一步增强实力,才能在将来真正的一言九鼎。难!太难了!左右不是,自己的皇帝怎么当的这么苦啊!
他低声说道:“是,炜弟说得对,这些文臣武将想得到的更多,却不愿把嘴里的吐出来。所以,现在危险还没有过去!”
张皇后刚刚涌起的舔犊之情,在朱厚照的拙劣表演下,再次消散的一干二净。她看看华侯伟,无奈的摇头:“罢了!照儿,为娘再和你说一次,你就是娘的儿子,娘看你和看炜儿,一般无二!娘累了,你兄弟俩说话吧。”
兄弟俩跪安之后,来到华侯伟的书房。坐在书桌的两边,两人半晌都没有说话。
终于朱厚照忍不住了,率先打破沉默:“炜弟,我不是不想全力支持你···”
华侯伟平静的打断朱厚照的话:“我知道!哥,你不用解释。坐在那个位置上,江山社稷第一。”
朱厚照气急败坏的站起身,在书房中来回疾走:“炜弟,爹不在了,咱兄弟俩只能是抱在一起。我现在还没有真正登基,可已经感到父皇当日的无奈!咱们明里发展工业,实则是夺回权利。那些人不知道吗?说到底事情还是要他们去做,逼得太紧,得不偿失啊!”
华侯伟点头:“哥你说的一点没错!我没说你不对。”
朱厚照摇头:“弟弟啊,你心里想什么我看不出来吗?咱俩从小一起长大,你是什么样的性子我不知道吗?弟弟,时机不到,我也没办法啊!”
华侯伟终于收起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一拍桌子:“朱厚照!你不比谁明白工业对皇家的好处?就为了屁股底下的位置,一张破椅子,就想和那些人妥协?我来问你!爹是怎么死的?你对得起他么?”
朱厚照大怒,也是一拍桌子:“朱厚炜!你说轻松!你来坐坐这个位置试试!当初我就说让你来坐,你偏偏就想逍遥自在!爹的死能怨我吗?要怨就怨你才对!”
华侯伟怔住了,眼泪慢慢的流下来:“我逍遥自在?你摸着良心说说,我哪一天逍遥自在?哪一个皇子像我一样可怜?从南到北从冬到夏,我哪一天不是忙忙碌碌,不是战战兢兢?不是战火里厮杀,就是被人打杀。大明江山是我的么?就我一个人缝缝补补,你说我图什么?居然还说爹的死怨我?朱厚照!你还有没有良心?”
朱厚照抓起茶盏狠狠摔在地上,走到华侯伟身边,轻声在耳边说道:“差不多了吧?”
华侯伟一瞪眼,大声骂道:“你个不肖子孙!我,我去灵堂给你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