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你第一次主动找我。”二十一岁的柏鹭笑着对十九岁的言玚说道,“我很意外。”
可他的表情却一点都不意外,无框眼镜后形状锐利的眼睛微弯,唇角扬起的弧度礼貌疏离,给人一种时刻会被他算计的精明感觉。
“你想和我在一起对么?”言玚坦荡地与他对视,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却不见平日纷杂的光彩,像被什么阴翳朦朦胧胧地罩上了一层暗淡的雾,“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男人,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你。”
言玚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我想尝试一下。”
“和你尝试一下。”
柏鹭脸上的笑意更浓,甚至隐约有些兴奋,可却不太像被爱慕的人回应心意后该有的欣喜,倒是与将一个油盐不进的目标攻克后的成就感类似。
他从倚坐着的窗沿上跳了下来,缓而坚定地走到了言玚的面前。
柏鹭俯下身轻柔地吻了吻言玚的额头,低声呢喃,语气郑重地承诺道:“没关系。”
“喜欢这个词太虚浮,我不在乎。”
“你只要愿意陪在我身边就好。”
一阵风吹过,将窗外丛丛白丁香的花瓣卷落飘零,像一场纷飞在初夏的雪……
“畅畅,快出来,下雪啦!”
画面瞬间跳转。
十二岁的言玚背着书包从屋里走了出来,笑着将一条披肩搭到言子悠的身上,效仿着他父亲那样,动作温柔地帮对方整理着鬓角的发丝,贴心地提醒道:“冷,等明天阳光好的时候再出来画画吧。”
言子悠听着言玚变声期有些怪异的沙哑嗓音,竟然有些莫名的恍惚,像是在此之前,完全没意识到,儿子早已经不是那个奶声奶气、只会软绵绵喊「妈妈」的小朋友了。
可明明他们每天都生活在一起。
但言子悠并不会因此做任何程度的反思,她也只是短暂的怔了一瞬,片刻后,便再次绽出了灿然的笑脸。
簌簌飘落的雪花衬得她精致的五官格外明艳。
言子悠微微低下头,注视着言玚那双和她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若有所思地感叹着,语气里似乎蕴着点惋惜:“畅畅什么时候长这么大了呀?”
言玚清楚母亲的性格,对对方这些跳脱早已见怪不怪,他如同逗弄小孩似的哄道:“昨天吧,也可能是今天早上,太突然了,我也还没反应过来。”
言子悠被他逗得咯咯直笑,像个花季正盛的少女。
“妈妈如果要去很远的地方,畅畅愿意陪我么?”言子悠突兀的问道,态度却是一如往常的轻盈。
言玚没有多想,只当这是对方每天无数奇奇怪怪的问题中,最普通的一个。
“妈妈总是有爸爸陪着就够了,我没有那么重要。”言玚平淡地答道,用不在乎的口吻极力掩饰着情绪里的落寞。
言子悠看着他沉默的笑着,像是有些说不清的眷恋。
“也对。”她温柔地抚摸着言玚的发顶,罕见的流露出了几分母亲对孩子的疼惜态度。
像是在陈述事实,又像是在许一个美满的愿望。
言子悠将言玚揽进了怀里,意味深长地轻声说道:“我们畅畅还要好好长大。”
“还要自由的生活,在未来与无数爱你的人遇见。”
“妈妈不用你陪,你也不要想妈妈……”
……
言玚睁开了眼。
意识逐渐回笼,可他却有些茫然。